瞬变悄然间
子时,万籁俱寂,长安城的一幢小楼里,却依旧灯火辉煌,还是欢声笑语吵闹喧天的样子。
窗外雷声阵阵,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天地间霎时亮如白昼,三楼的一间屋子里,一名女子的侧影悄然映在窗上。
香炉中的暖情香正在慢慢扩散,意图填满整间屋子。
方才还稳稳站着的男人不知看到了什么,脚下生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上。
男人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身上一件玄色五爪龙袍,发冠歪斜,披头散发,眼睛瞪得如同夜鸮一般,瞳孔里全是不可置信与惊恐,浑身无法控制地战栗。
他颤抖着将双手撑在身后,顾不及那身华贵的衣袍,就这么坐在地上拼命地朝后退去。
下一刻,他突然发觉眼角似割裂般疼痛,与此同时,脸颊热得发烫,胸口钝痛,心跳加剧,胃里也开始犯恶心。
男人欲要抬手舒缓这疼痛,却发现全身已动弹不得,他瞪大眼睛,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人越走越近。
方才还温声软语贴着他的女子,此刻正不紧不慢取下耳朵上戴着的那对红得滴血的耳坠,卸掉头上层层叠叠的金钗步摇,缓缓松开发髻,青丝从她指间尽数滑下,在身前铺散开,像是万千缠人的绳索。
女子脱掉红色的外裳,婀娜迷人的身段尽显无疑,修长的玉颈如凝脂白玉般光滑莹润,纤腰不盈一握。
女子手执一盏烛台,带着满身幽微的香气走近,烛光下,她媚眼如丝,宛若勾魂的狐妖,嘴角微勾,红唇轻启:“殿下做什么躲着奴家?殿下忘了吗?今晚还要与奴家共赴巫山呢。”
男人声音有些颤抖:“你,你是?”
女子蹲下身来,将烛台放置一旁,盯着面前瑟瑟发抖的男人,笑得妖冶:“殿下这是怎么了?奴家是殿下的女人啊。”
“不,你不是,你到底是谁?”
闻言,女子方才的妖娆媚态尽数收起,她利落起身:“殿下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过了多久,殿下就不记得我了。”
男人这才发现她底下竟穿着一身素服。
猜测得到了证实,男人的表情十分痛苦,喃喃自语道:“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你明明,你明明已经——”
只是最后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女子嗤笑一声:“我应该早就骨枯黄土了?是吗?”
男人拼命摇头:“不是,本王,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盯着男子:“凭什么?你都活得好好的,我又为何要死?”
男人嗫嚅着声音:“可是,可是惠——”
话音未落就被女子厉声打断:“住口!你还有脸提他的名字。”
男人即刻噤声。
“哥哥这一生,不负天下,不负朝堂,不负百姓,他身在帝王之家,本可以万事得过且过,安享荣华富贵,却为了朝廷数十年殚精竭虑,桩桩件件亲历亲为,到头来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女子看着眼前抖得如同筛糠一样的男人,突然发狠,猛地掐上他的脖子:“可你们呢?你们是如何对他的?你身为兄长,他在为国征战的时候,你又在背后做了什么?”
她的指甲渐渐陷进男人的肉里,脸上是从未见过的狠戾:“但凡你们冷眼旁观,他最后也不至如此,你说,我该不该杀了你?”
男人艰难发声,企图为自己谋求一线生机:“他不会,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女子笑了,话音里是结成冰的冷意:“什么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对哥哥的性命毫无益处,还是见血的生意更为公平一些,殿下你说呢?”
窗外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窗棂响的厉害,竟是雨中夹杂着拳头大的冰雹砸了下来。
女子看向窗外:“这应当是今年最后一场雨了,明日就是立冬,不知道你死之后,会不会天降大雪,为你不平呢?”
男人万分后悔,哀声祈求,全无往日的飞扬跋扈:“求求你,求求你,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女子面无表情:“你既然谈起哥哥对我的教导,有一条,我倒是还真没忘,那就是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出现,女子手起刀落,一身白衣被喷涌而出的血染成了红衣。
墙角里,男人睁着眼睛,软软倒下,彻底没了气息。
半年前,元熙二十五年的盛夏。
大理寺最深处的一间地牢内,没有窗户,只有角落里一盏早已熄灭的油灯,除此之外,不见天日。
明明是六月的天气,这地牢深处,竟然凉得瘆人,只剩下一些见不得光的老鼠,无所顾忌地跑来跑去,间或发出吱吱的声音。
远处传来脚步声,老鼠迅速缩进洞里,再也不敢出来。
随着脚步声来的,还有随从手持的火把,吱呀一声,门开了,光线争先恐后地涌进来。
大家这才看见靠墙的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