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底竟有些触动,但他说出的话却未经大脑思考,“穷人为什么要踢球?”这句毫无遮拦的话刚一脱口,他便立即后悔了,但覆水难收,更何况他也未曾想过补偿。
阿也倒并不介意他的冒犯,反倒在认真思考他的问题,她转了转眼珠,随即说道:“你去过儿童福利院吗,那里有许多残障儿童,他们没有手脚,他们不会说话,他们看不见天空的颜色,听不到海水的声音,他们生来就被遗弃在这个世界上……他们虽看起来与常人不同,但却与常人有着相同的热爱,那就是足球。足球不是富人的游戏,也不是欧洲人的运动,它属于全世界每个人。你虽然踢球,但你根本不懂足球。”
主驾驶的车窗突然降了下来,露出一张中年男性的脸来,那人眼神阴鸷,眉目凌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从后视镜中看向少女,漫不经心地说:“这次友谊赛的花费我会向组委会申请,给你们报销,你不必担心。小姑娘,天冷了,早些回去吧,免得教练担心。”他顿了顿,又轻飘飘地说:“足球不是你们穷人应该玩的。”
男人说话的功夫,阿也终于想起来这人原是青少年足协的官员,昨天还曾代表足协出席过两队聚会,她侧身一看,副驾驶上坐着一名妆容艳丽的中年女性,猜想这两人是叶城的父母。阿也不禁心头一沉,突然听到一阵玻璃碎声,那是她心底的防线。
阿也连连倒退几步,哑然失笑道:“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她又逼问叶城:“所以你早就知道这场比赛我们一定会输对不对?”她想起叶城在采访中的那句话,永不言败。是啊,他们怎么可能败呢?
少女的质疑在叶城眼中如同发疯,令他顿时心生惶恐,他忽然想起多年以前,曾在母亲身上看见过相似的疯癫场景,手腕上的鲜血,满地的信笺,相框里的合照……记忆中的女性总是疯疯癫癫,胡言乱语,她们需要被铁链束缚,关在阁楼上。叶城的手不知不觉摸到腰带,冰冷的板扣使他陡然一惊,手被立刻弹开。他惊异地看着少女渐渐退到斑马线上,想张口说话,却发现喉咙里发不出声音。
这时副驾驶的女子终于转过头来,“叶城,把她送回去。”
叶城没有任何反应。
“出了事我们没法负责,动作快点。”女子带着命令的口吻对他说,仿佛眼前坐着的男生不是她的儿子,而是任她差遣的仆人。
叶城打开车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溜进衣袖里,他径直走向阿也,伸手从往来人潮中抓住她的手腕。
一件宽敞的羽绒服盖住了她纤细的身体。
是那个令人生厌的男生送自己回的学校吗?坦白说,阿也早已记不清了,她唯一记得的二人分别前,男生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明年赛季你能赢我,我会收回我的话——足球没有阶级,当然,前提是你有资格参加决赛。”
阿也坐在返乡的高铁上,窗外连绵起伏的雪山不再吸引她的注意力,就像幻境有朝一日终被掲示,露出森森白骨的本真模样。经过漫长的隧道,阿也从玻璃窗上看见自己的脸,凹陷的瞳孔,乌黑的眼圈,面部的每一次青筋跳动都显示着她的疲惫。
“你到底怎么了?”加布先生问她,婷婷问她,就连李旭也问她,她该怎么回答?是说穷人踢不了足球,还是说他们每场全力以赴的比赛,其实早就暗中标好了价码?她望向周围沉睡的人群,再次陷入缄默。
傍晚时分,加布先生摇醒了阿也,递给她一个手机,“何老师的电话。”
听筒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阿也,是你吗?”阿也闻声,顷刻泪如雨下。她永远忘不了那个跨越山河湖海朝她奔来的笑声,“你是我们的英雄。”那是何老师,以及站在她身后的五十八名女高人。
火车抵达终点时,阿也收拾行李准备下车,在过道排队等候时,有人从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给你。”李旭递给阿也一颗大白兔糖,“昨晚有人蹲在门边哭了一整宿,是不是你?”
还是那个熟悉的街道,不远处焚烧垃圾的味道,门口狂吠的流浪狗,池塘里的大白鹅。门牌上写着“双河镇儿童福利院”,旅途的终点。
推开门,突如其来的面孔,早在院子里等候多时的一百多名师生。
加布先生前脚还未踏进大门,便听见鞭炮声,他不禁吓了一跳,随即湿了眼眶。身后的球员本来赶了一天的路,早就疲倦不堪,只想回屋后倒头就睡,谁知撞见眼前一幕,睡意顿时全无。
学生们一齐涌来,将加布先生与球员们团团围住,嘴里齐声喊着“英雄”,虽败犹荣,球员们知道自己表现并不如意,因而面对夸赞更加惭愧,兀自羞红了脸,低头连声道谢。
一名坐着轮椅的少女看见阿也被挤在最后,突然叫了声她的名字,“赵也哥哥在那呢!”她的声音立即引起旁人注意,随即众人如潮水似的朝阿也涌去,顷刻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阿也进退两难。
几名年纪稍张的学生临时起意,抱起阿也的双腿双脚,将她抬了起来,阿也一时惊慌,本能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