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崔玉堂匍匐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地面,身后人有样学样,扑倒一片,他颤颤巍巍,长长哭嚎了一声,“陛下,微臣冤枉啊。”
悲怆凄惨,不甘的哭喊在空地久久回荡。
此情此景,王玉泽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兄长曾经打猎归来,带回来的一只野猪—许是知晓自己即将赴死,它奋力挣扎,扎在身上的箭却因为挣扎愈来愈深,鲜血不断涌动出来,反而加快了它的死亡。
至今她还记得,那个野猪临死前,发出的惨烈的叫声。
和今日的崔玉堂有诸多相似之处。
“哭什么?”中年皇帝暴喝一声,他靠在椅子上垂着眼皮,半睡半醒间又要与美人相会。崔玉堂嚎那一嗓子,不仅把他从梦里惊醒,还让他吓了一跳。
现在倒好,美人没了,还要应付这个糟老头子。
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崔玉堂低声呜咽,古稀之年却如三岁稚儿一般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鼻涕把灰白的胡须弄的一团糟,委委屈屈地说,“陛下,老臣冤枉啊。”
晋元帝有些不耐烦,就差指着他的鼻子骂起来,“你能有什么冤枉的,那黑衣人身上的崔字是假的不成?我来之前就听说了,有个崔家在这南陵是土皇帝,平时嚣张跋扈的很,我看这个皇帝让你来当才好。”
崔玉堂的心凉了半截,呆呆地跪坐在那里望着皇帝,面如死灰。匍匐在地的崔家人个个瑟瑟发抖,忍不住低声哭泣起来。
晋元帝似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神情已经出现一丝疲态,靠在椅子上摆手喊了一声,“刘贵。”
“哎。”刘贵应声而出,从帐子里走了出来。
崔玉堂像是一下子看到希望似的,双目放光,紧紧盯着刘贵。
晋元帝注意到他的眼神,瞟了一眼刘贵,漫不经心地问道,“刘贵,你最近有没有什么隐瞒朕的?”
刘贵忙低下头,晃着脑袋,“奴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么会有隐瞒陛下的事情。奴就差要把心肝掏出来,给陛下看了。”泪珠挂在眼角,他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态,矫揉造作,不时朝抛两个媚眼。
晋元帝眼睛微微眯起,嫌弃地往后靠了靠,“从前怎么不知道你竟然喜欢涂脂抹粉?”
刘贵一张脸煞白,铅粉刷刷往下掉落,袖子都染白了。
“陛下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晋元帝肩膀上搭上一只瓷白的手,元成低眉顺眼地走了出来,唇角挂着温柔的笑意,“伤了身子可不好了。”
晋元帝咳嗽两声,挺直腰板,“还是元成关心朕,不像一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都不记得自己的主人是谁了。”说着,晋元帝还望了一眼刘贵。
元成轻笑着安抚了一下晋元帝,“陛下说的是。”
又走到崔玉堂面前,弯下腰,伸出双手托着他的手臂将他搀扶起来,说道,“崔大人乃是栋梁之臣,怎么就在这里跪着。”
晋元帝的视线随着他又转到崔玉堂身上,一看见这个老头,气又不打一处来,“你还说他,公然纵容凶手行凶,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朕!”
元成脚步一转,又转回皇帝身旁,轻轻拍着晋元帝的背帮他顺着气。待皇帝平复下来后,才说,“奴虽然没读过几本书,却看过几个话本,也知道断案要讲究证据,这南陵崔姓人家没有上千,也有上百,若只凭借于此,只怕不能服众。”
“伤了陛下的英明。”
晋元帝听着点头,“你说的有理。”
他转头对崔玉堂道,“你方才说有冤屈,到底有何冤屈,细细道来。朕为你做主,站起来说话吧。”
崔玉堂大悲转向大喜,向元成投去感激的视线。在帐外跪了许久,乍起,身体一下子受不住,踉跄几步后被儿子扶住,悠悠吐了一口气,道,“陛下,请赐老臣一副笔墨纸砚。”
晋元帝虽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看在他年迈的份上都应允了。
几个侍从抬来一张高腿桌,又取来一副笔墨纸砚摆在案几上。
崔玉堂站在桌前,气势陡然一变,握着狼毫笔,儿子在一旁磨墨。
笔走龙蛇,铁画金钩。
一个大大的崔字跃然纸上,
他道,“请陛下过目。”
元成取了那字,呈到晋元帝面前。
他敷衍地瞟了一眼,不解崔玉堂写这幅字的用意。
这时,元成惊讶地“咦”了一声,“这崔字,似乎大有蹊跷。”
晋元帝被勾起了兴趣,问道,“哦?有什么蹊跷。”
元成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了那个崔上的“山”上,道“陛下你瞧,崔大人写的这个崔字,上面的‘山’连在一起。”
晋元帝不以为然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元成不接话,只用那双眼睛和善地看着崔玉堂。
“陛下有所不知,崔家书法自成一派,有独特的书写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