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七日來復(1)
将军府的死牢里,我蹲在冰冷的石地板上试图劝说墨家高渐离。半个时辰过去,只换来他的冷眼瞪视,不屑的拒绝。
星魂这次没有拦我,我也没有伸手请他协助。看眼下的状况,他是笃定高渐离不会答应方才同意的吧?
我并未怪他,以阴阳家的立场而言,我这么做的确是将一只脚踏入灰色地带。
当初甘罗未被处死,而是成为阴阳家的星魂,大秦的国师。一月前南公前辈带我到七宿祭台,赢政留下墨家匠人的活口,这些不外乎都应证此了一件事─赢政求贤若渴,不扰政权,则百才具用。
高渐离的琴技乃当今天下一绝,听闻扶苏公子是当今公子中最为贤明远播之人,更何况扶苏之母出自楚国,楚国礼乐盛行,若他听见高渐离之琴音举荐与赢政,以高渐离卓越的琴艺,像赢政传达百姓之苦倒也不是不可能,更不用提若他能和赢政说上几句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身为阴阳家之人,阴阳家与星魂为大秦效力,在这个立场上我自是不能以暴反秦。眼下我能想到最不见血,不给星魂添麻烦的方法,唯有拜托墨家高渐离。否则,我此刻着实想闯入咸阳宫里头,以通心的力量让赢政体会体会甘罗之苦,感受百姓之劳。
「天明都告诉我了,当初在小圣贤庄是你救了他。但是,即便你是阿胧,还在小圣贤庄救过天明,这些都无法改变机关城已毁,无辜百姓遭屠,阴阳家与赢政皆是一丘之貉的事实。」
「我与阴阳家的人无话可说,你走吧。」高渐离盘腿端坐于地,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只剩下七日的时间足够说服他,还要在七日的时间搞来一把能供他演奏的乐器,更不用提如何打通门路让他在处刑前演奏的方法。他以冰冷回绝我的提议,即便我将来由说出试图说服他,他从头到尾就是"死都不为大秦效力,更遑论给赢政弹琴"这样的坚决的态度。
「我不会放弃的。」我留下一句话与一壶刚买好的酒便离开了。
过去在机关城,何人不知墨家里头,剑客高渐离与刺秦刺客荆轲乃多年酒友,高渐离平日烈酒入喉自是不醉不休,就算七日后我真无法说服他,至少在这段期间还有烈酒能伴他最后一程。
出了桑海城的将军府,我四处打探卖琴的去处与行刑之时的消息,耗了大半天直到暴雨落下,淋了我一身,我才匆忙赶回宾馆。
*
夜晚来临,用过晚膳后,我坐在窗前看着外头的暴雨打在大街小巷的屋瓦上。
自中午过后我便再也没与星魂说过话,他自己除了阴阳家的事物与大秦的政务需处理,还老往阴阳家在桑海城的牢狱跑。
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能做的就是以自己的力量拼尽全力去完成,至于最后的结果为何,就要看老天的决定了。
即便满脑子里是高渐离的事,但往窗外看去,星魂在白日坦然面对心中那份柔情的模样在心里头打转,我只要想到他身上染了芍药清香,沉着脸强势的亲自为我戴上冰清面纱,心里头就安静不下来。
今夜估计是不用睡了。
忽地,一道雷光在我眼前劈落,我身子一颤,吓得地从窗台重摔在地。过去我曾想雷光很美,暴雨如曲,二者和一乃是天地间奔狂的颂歌。
可现在,轰隆作响的雷鸣贯穿耳膜,我再次听见了他们的哀号,他们在雷声中,在暗云下,他们──没有选择了。
甘罗父母人头落地的沉闷声响,仿佛随着我重摔在地的声音在耳畔回绕。
此刻,心中只剩一个念头。
"星魂?"
"星魂在哪?!"
都说匆忙时连鞋子都会忘了穿,阿铃与我分享过许多关于她生活的世界。而在我身处的世界里头,女性裸露的双足是不可明谈的羞耻,随意暴露的事。大晚上的,我很庆幸光脚跑过一层层的宾馆廊道,半个人的影子都没见着。
我努力想着许多不相干的事,阿铃有趣的碎念?女性的裸足?上午的壮士?齐鲁三杰的张良?
但是当震耳雷声响彻整个夜空,这些一点屁用也没有。
此时此刻,我就是眨个眼,眼前仿佛就能清晰看见血肉横飞的头颅,听见凄厉又痛苦的哀鸣,更不用提,曾经闪烁着自信光辉的蓝眸,就如陨星沉沉坠落。
这样算来,星魂当今十六,自他十二那年来又过了近四年,他平日里高傲冷肃的模样,再加上他加入阴阳家斩断人世诸多牵绊,无论甘氏,甘家的惨况都过去了,他不会因为区区雷鸣而害怕的!
脑中纠结太多,等我回神早已到了星魂的房门外头。心如火烧,就是猛地推开房门。
「啊!!!!」
一声尖锐的女子叫声,伴随着冲鼻的异香给我的脑门来上一个重击。
我傻了,恍惚地看着陌生的两人光溜溜的如练武一般缠打在一块。刹那,我闭眼大声道歉,猛力关上门,火速冲回房里。
喘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