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是过去,也是新生
灰色的天空上压下了大片的乌云,不一会儿就飘起了细蜜的雨丝。
我任由雨丝打在发间,慢慢穿过一片黑压压的墓碑来到了一方小墓碑前。
时隔了十五年,我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来到了母亲的墓前。我慢慢蹲下来,轻轻拂去眼前的一层薄灰,将带来的几只康乃馨小心地放在了碑前。
我抬头看去,墓碑上刻着几个字“慈母阿愿之墓”
阿愿,我的母亲,她是一个极有天赋的苗族蛊女,阿愿这个名字是我父亲给她取的汉名。我不知道她原来叫什么,我只知道他们很相爱,以至于母亲在知道父亲生死未卜的消息后病倒了,最后还是去世了。
从那天起,我就再也不是宁予安了。
想到这,我苦涩地笑了笑,将视线移到碑上的黑白照片上。
照片上的女人生得极美,精致的五官,小巧的瓜子脸,活生生是一个标准的美人。她笑得灿烂,露出了两个浅浅的小梨涡,一瞬间我以为那双含笑的桃花眼还在温柔的望着我。
我把头靠在冰凉的碑前,伸手轻轻抚摸着那张黑白照片,思绪也渐渐拉回了从前......
当时父亲还在,宁家还未衰落,与九门并立,我也还是宁家唯一的小姐,是宁家的掌上明珠。
也是无忧无虑的京中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娇蛮又任性,仗着天资卓越又嘴甜讨人喜欢没少欺负别的孩子。
恍惚间,我又想起了母亲和我说过的一些记事前事,印象最深的是三岁那年。
那年我跟着父母到解家拜年,跟着几个孩子一起玩,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个小男孩涨红着脸喊要娶我,我一听哪里乐意,就把那个漂亮小男孩打了一顿。最后这场闹剧还是以我娶他才平息。
想到这我“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又继续回忆起了那些上房揭瓦的童年往事……
比如:上树掏鸟蛋掉下来被小伙伴嘲笑,和他打了一架,两人都挂了彩;带着几个小伙伴逃学去捉鱼,烤出来的鱼狗都不吃;趁着爷爷睡觉,把他留的胡子悄悄剪了……
而那时的我敢做这些就是因为我知道我的家人会无条件包容我,会宠着我,他们会为我遮风挡雨,可我没想到,早在我四岁那年就早不应该过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父亲失踪了,也可以说是死了。
在我七岁那年,母亲将我叫到病床前,告诉了我父亲早在三年前失踪了。
她和我说了许多,我这才知道为什么父亲做生意三年都未回家,知道了为什么家里人都忙的不可开交。一切,我都知道了。
母亲在不久后就就去世了,她临死前叮嘱我:
“不要妄想去查你爸爸的事!”
那之后爷爷也突然去世了,我一下失去了两个亲人。
我也清楚地意识到:
我再也没有家了。
爷爷的葬礼那天阳光明媚,是半个月来难得的晴天,可我却手脚发冷,好像坠入了冰窖,眼睛涩得生疼,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追悼他们的人有很多,许多未曾谋面的远房亲戚和道上的人都来了,他们用假惺惺的嘴脸来安慰我,却又在背地里嘲笑宁家衰落,并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他们休想!
葬礼结束后,我麻木地准备离开,却突然注意到了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红衣,在我爷爷的葬礼上穿着一身红衣。
那明晃晃的红色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睛。
几天来压抑着的情绪突然爆发了,我发了疯似的冲了上去,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让他滚开。
令我没想到的是——他扇了我一巴掌。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感到一阵委屈,于是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慢慢蹲了下来,任由泪水模糊了我的眼前。
我感觉到衣襟一片湿热,干脆放声哭了起来。
这次没有人再来将我揽进怀里安慰了。
等到哭够了,我抬头死死地盯住那个红衣男人,并恶狠狠地问他是谁,他却朝我伸出手,说道:
“哭够了吗?哭够了就起来。”
我楞住了。
是啊,我已经不是那个任性的大小姐了。
我看向那人的眼睛,那人眼里有无奈,不甘,冷漠,还有很多我读不懂的情绪。
鬼使神差的,我把手放到他的手心,他牵起我的手,淡淡对我说道:
“以后你就是宁家的当家人宁予安,而我,是你的师父。”
从那天起,我就是宁家的当家人。
那个自称是我师父的人也让我获得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