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箭

舞阳城的街市还是比较热闹的，有点像现世的小型商业街。

茶楼、当铺、酒馆林立，街道边支着各色篷子的小摊，旗招飞扬，交织着货郎的拨浪鼓、商贩叫卖的吆喝，孩子们穿梭其间的笑闹声…

薄暮的夕阳余晖洒在楼阁飞檐上，陆染带着幕篱从王记百草药堂出来。

清点好药包，褚婆子笑眯着眼上前：“姑娘，妥了吗？就快要收市了，您得早些回，不然一会儿人多，出市的时候容易被冲撞到。”

这褚婆子是林洛云派给陆染陪着出门的，原本是外院的洒扫，死了男人，府里夫人小姐有什么不方便让管事置办的，都是交给她。

不仅性子泼辣，还熟知物价行情。

想着今日出门的目的，陆染指着街对面的一个酒旗招子：“褚婆子，我还需一味药引，你去那个酒铺问问，要刚发出来的酒曲一斤。”

“这…姑娘，要不婆子跟您一道去问吧，街市上贼人多，您一个人在这，婆子不放心。”褚婆子一脸为难，夫人嘱咐了，让出门必须不错眼的盯着七姑娘，她怎么敢独自走开。

“我就在这药堂门口，不去别的地方，你速去速回。”

见陆染坚持，褚婆子看着近在咫尺的酒馆，想到自己对这街市非常熟悉，一来一回确实不会耽误太大功夫。

于是她点点头：“那您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等褚婆子进了酒馆，陆染隔着幕篱环顾四周，约好的流光一直没有出现，让她有些焦急。

这时，斜对面的当铺里走出来两人，其中一个汉子摇头叹气，他身旁的少女扯着汉子衣袖在说什么。

陆染见那少女长得塌鼻豁牙，半边脸还有个巨大的青紫色胎记，职业习惯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汉子一边听一边一个劲摇头，而后重重叹了口气，走到路中间，向着四下往来的行人抱拳道：“各位大叔大婶，我们兄妹带阿娘来城里治病，不料身上盘缠被贼人偷去，现在阿娘药钱无继，我们也快要无片瓦容身…”

继而，他回身看了看身后少女，又叹了口气：“我这妹子力气大，会些粗浅拳脚，谁能出十两纹银，我妹子就去您家白干一年，管口饭吃就行，不拿工钱，我们可当场签个活契！”

周围人听到这话，纷纷驻足围上前去看起了热闹。

“十两纹银？够一家五口吃两年的饭了，把她买回去只是干粗活，还得管吃管喝，不划算啊！”

一个瘦得像马猴的驼背男人说，在看到那少女的脸后，更是大摇其头。

“是啊，长成这副模样，买回去晚上出个恭遇到的话，吓也吓死了…”

另一个人说道，一旁围着的几个有龌龊心思的男人，看清少女的容貌，顿时觉得没了意思。

那少女听到这些人的嘲讽，难堪的站到了她哥哥身后，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汉子见状迟疑的回身看他妹妹，两人一阵低语，而后汉子一脸忧愁大声道：“我妹子力气真的很大的，干活顶得上两个大男人！”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话，他跑到一旁费力的搬来上马用的石墩子，一直摞了六个。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只见那少女走过去脚尖点着猛一发力，跟翻饼子一样把一个个的石墩子挑起，双手托住。

“哗！好！”看热闹的人瞬间变成了看杂耍的，只是并没有人提出要买下那少女的一年苦力。

“惊马了…！快闪开！”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就在众人拍手喝彩之际，一匹枣红马斜刺刺从旁边弄堂里冲出来，直直向着站在药堂门前的陆染撞过去。

陆染看着气势汹汹奔扑过来的马，巨大的前蹄转瞬扬到身前，她急忙向一旁闪躲，刚从酒馆买到酒曲的褚婆子也连连尖叫起来。

正举着石墩的少女手上猛地一撤力，石墩子“咚咚”纷纷着地。

她越过众人飞身而起，一脚将马上骑士踹落，同时挽僵回拨，硬生生把马拉得侧身数步后，一声嘶鸣摔倒在地。

马身着地尘土飞扬，引得周遭一阵呛咳，地上那骑士连声“哎哟”的翻爬起身，一边道歉，一边拉住爬起来的马。

“你这后生别走！”

褚婆子冲出来一把攥住对方衣领，心里惊魂未定。

刚才如果不是那丑丫头把马拉倒，七姑娘有个好歹，她回去不得脱去一层皮？

现在倾城小姐的病一天不好，这七姑娘一天就得当祖宗供着啊。

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她尖着声音嚷嚷：“你这马今天冲撞了我家小姐，别想善了！”

那骑士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被褚婆子粗壮的手臂，攥得满脸苍白，眼看快要闭过气去。

收惊回神的陆染，一边哀叹新号的霉运体质，一边喊住还要不依不饶的褚婆子：“算了！让他知道以后不要在人多的地方骑马就行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