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十年前也曾有仙门来扶风镇收徒，镇上一个小乞丐就幸运地去了极北之地的北冥宗，而他没去测试天赋。

记忆里，他娘泪眼汪汪地拉着他的手，哭诉说儿子你不能走啊，走了咱们母子就再也见不到面了，你让娘在家里可怎么办，你爹不理我，唯一的儿子也要离开我，我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娘哭得双眼红肿，他怎能一走了之。

他在名为“家”的沼泽里挣扎了数年，但是现在，只要有人微微向他伸手示意，他会选择爬出去，走远、飞高。

而曲姑娘，向他伸手了。

“想干嘛就干嘛……真的可以吗？”云羡喃喃出声，一道缚了他好久的无形锁链动了动。

“必须的！”曲辞肯定道。

她悄悄观察云羡，他勾头沉思不语的样子一定是在考虑她的提议。

很好，这就对了。

电光火石间她构想了一个绝妙的办法，能让他主动且坚定不移地选择修仙。

为了使他更坚定，曲辞有意再加一把柴火，主动提出约定：“你要跟我一起去吗？我想学成之后，无论我们想保护谁，都不是一件难事。”

想法在识海里初具雏形，她简直想为自己拍案叫绝，运气好的话，这实在算得上是一个贯通收妖、诛邪和云羡的一石三鸟之计。

不知不觉，福来客栈近在眼前，曲辞摆摆手：“我进去啦，你忙你的吧，不用担心我。”

云羡从曲辞勾起的仙途遐想中抽离，看到客栈上的招牌，忽然觉得这段路程原来这样短暂。

一想到俩人要分开了，心底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他认真叮嘱身边在傻乐的曲辞，“最近尽量不要上街，我走了。”

“银子不够先赊账记我的名，我会替你还的。”

曲辞嫌他啰嗦，推他一把：“知道了知道了，走吧走吧。”

云羡被推得一趔趄，奇怪她一姑娘家哪儿来这么大力气。

他无奈地挥手告别：“走了，记得我的话！”

送走了人，曲辞两手悠闲叉腰，眺望他转过街道拐弯消失的人影，心想是和上辈子有点像了，越来越啰里吧嗦的。

她耸耸肩，头也不回地走了。

接下来，该去找大黑蛇了。

云羡跨进自家大门，绕过正厅径直去偏僻小院找他的母亲。

一推院门，空空如也，他想也没想便转步去渣爹云老爷的院子。

穿过假山流水、亭台水榭的院子，不顾下人的阻拦，他一刻不停地来到正堂，却在门口停了下来，一簇簇心火往上窜。

他的母亲躬身站在堂中央，处处透着小意讨好，而堂上坐着一男一女，旁若无人恩爱非常。

啪。男人手里的茶杯摔碎了，眼皮都没抬一下，指使面前委曲求全的女人捡起来。

堂中央，柳月容心中苦涩，他是她正经的夫君，为什么心都系在别的女人身上。

明明檀郎从前不是这样绝情的。

她走过去捡，刚要弯腰，不想被一只有力的手扳住了肩膀。

她下意识回头，一双水眸亮了，轻喊道：“羡儿，你昨晚走了之后去哪儿了？真对不起，娘不该吼你的。”

云羡还没说话，座上云老爷陡然发怒。

他随手拿起另一盏茶杯就砸向云羡的头，云羡出于自保，侧身抬起右臂挡住飞来的茶杯，杯子受到阻力掉在云羡脚边，霎时间七裂八碎。

柳月容吓得一抖，抓住儿子的衣袖。

“逆子，你眼里还没有你爹了？而今还敢欺骗你爹老子了？！”云老爷一拍桌子。

柳月容摸不清这是什么情况，茫然问儿子：“羡儿，你怎么样，受伤了么，你骗你爹什么了？快道个歉啊。”

瞧，这就是他爹，本应满载温情的“爹”、“父亲”这两个词用在他身上是多么荒唐可笑。

而他亲生母亲，在怎么都没弄明白的情况下，开口就让他道歉。

云羡自嘲地笑笑，放下作痛的胳膊，开口不含一丝温度：“娘，我没事。”

这时正堂外，一绿一黑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堂而皇之地走进来，大摇大摆坐在右侧椅子上观赏这场闹剧，竟无一人察觉。

黑袍把头转向绿裙美人，不解道：“仙君，你带小的来这干嘛，人族的家庭伦理戏有什么好看的？”

来者正是隐去身形的曲辞和黑蛇妖。

曲辞淡淡道，“带你来自有我的用意，等会儿我让你抓谁，你就抓谁。”

黑蛇迫于她的强大威压，不敢怒也不敢言，憋屈道：“好的，您放心。”

云羡不会想到，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出门的人正和他同处一室，此时他直视着云老爷的寒目，不惧与其对峙，“让我给他道歉？”。

柳月容以为儿子知错了，殷切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