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妄议皇室的权争，当杀。

这般自作聪明猜测东宫的意图，与寻死无异。

她太想看太后和公主落势了，但自身弱小得如蝼蚁，别说反抗，在公主股掌之下挣扎求生都是问题。

以致看到东宫这样的势力与太后相抗时，仿佛找到依仗，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她回过头想，赵翊一直在试探的，不止她的身份，还有她的立场。如果她表明自己义无反顾站在太后公主的对立面，能不能换取一线生机。

可是以赵翊的城府和地位，能信吗？

他又凭什么信？

她不过是一个虚担了将军嫡长女之名，可以随意送人玩弄，用以笼络宗亲的工具，能在这立场之上有什么建树。

反过来说，如果她是赵翊，会如何对待这样僭越的女子？

她会选择灭口。

杀了比留下带来的后患小得多。

况且今夜，如果没有赵翊，她不也是含辱赴死的下场？这样去死也算干干净净。

这么想着，林君瑜倒释然的很，反映到双眸中，沉静无波。

她直视赵翊锋芒半露的目光，说道。

“回殿下，妄议朝政，当杀。“

“当杀”字说得语气平常，好像论断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死之前，她还能抓住时什么呢，她心中对赵翊，还是有许多不解，直面死亡给了她开口直面自己感情的勇气。

“可是殿下，我心中仍有许多疑问，您意在恒安公主，搅了她和安王的好事，我这个钓南郡王的饵，便没有用处了，您何必又问了许多话，旁敲侧击我的身份？我的立场与下场，于殿下有何用处？殿下……为什么在意这些？”

话到此处，摒除了羞愧，才惊觉不经意间，自己的情已经植根。

哪怕赵翊表现得若即若离，哪怕她一再自我提醒，自我欺骗，可还是对虚幻梦境中的人抱有幻想。

幻想他与自己拉扯了许多，是有别的缘由。

也许是林君瑜眼中的殷切让人不忍，赵翊不忍沉默，给了她一个，彻底了结了她所有疑惑的答案。

“尘世间的一切了解，终是为了了断。你我也不外乎如此。”

林君瑜预感答案会令她失落，做好了准备看他否认、掩饰在意或者躲避疏离。

始料未及的是，他似乎选择承认了他们之间有所牵绊，但承认，是为了了断。

这份答案比意料之中的，要百倍千倍的伤人。

“殿下说的极是。”就像她不自量力一步步了解赵翊的意图，也一步步走向自我了断，了断自己的念想，了断自己的性命。

“多谢殿下赐言。”

林君瑜目中空空说着，她站起身，以身下的石头垫脚，拨开矮木丛，眺向静云庵的正殿，带着哭腔叹道；

“今夜的静云庵，真是人间盛境，叫人舍不得一把火烧了！”

林君瑜只是反着说出心中遗憾，赵翊却听得斜眉一动，面上有异色。

林君瑜依然痴痴看着正殿外院，那处结绳悬灯的如天上星河落地，两边长灯连廊，游龙蜿蜒，不似人间……恐怕天上仙人伏身而视，都分不清天地哪方。

他们所在之处不到七八步，就是光亮的石板小径，五步一柱石灯，灯房中蜡烛如笋塔，密密地跳跃着烛光，照得白日里绿拥翠绕的竹子都失了颜色。

外面已然是素净不失气派，里子更是极尽华美，各处的墙壁雕刻佛经，以金漆填写，听闻万佛阁还有由底及顶摆列佛像金身，各堂更分供白玉观音……丝毫不见佛门重地的质朴。

即使皇帝康健时祭天兴庙会，都极少这般铺张，虽不是五彩花灯，却也是繁华隆重的很。

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人推翻这一切，林君瑜的情绪便收敛了不少。

她接着喃喃道：“我祝殿下，与太后此争，无往不利。来日殿下社稷昌明，还请差人移开这些小树。”

赵翊面露疑惑：“移开这些小树是何意？”

林君瑜当他好心同意，就解释道：“我死在此处，看不到来日公主和太后的下场，定是怨魂不散的。这些小树又遮住了视线，若有人能帮我清理开，我看清楚些，也能早日得到超生。”

说这些话时，竟然有一丝动人的天真，赵翊看得心生怜悯，忍不住笑了出声。

好在他行止一惯得体不是风范，笑得好似只是清了清嗓，不好捉摸，林君瑜不解也没什么可说的。

交代完遗愿，就等着看赵翊如何决定生杀。可是等了半天，他都没有动作。

林君瑜才醒觉，哪有让这般的人物亲自动手的道理。

遂狠下心拔出头上玉簪，拗开，里头有一根银针，尖端无光泽，淬了肉苁蓉、参类，还有少量□□所制的汁液，以致针头发黑。

那是江湖中人重伤抑或中了迷药、软筋散时，用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