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几桩
东海面灼日礁
沙岸边坐落了一座草屋子,样式简单,啊不,是简陋,就是一座平平无奇的渔家住所,内里倒是别有洞天,空间似是大的要比外头看起来翻了个倍,虽也不是雕梁画栋,玉砌高墙,但妥妥的是碧凌涯内的装潢风格,素雅淡丽,清新爽畅。
小几上的香炉中缓缓飘出一道熏香烟气,飘过空荡的房间,飘到另一头的坐榻上,再往上,坐有一个峨冠男子,手中羽扇正扇,盘腿打坐,俨然一副老者做派,再一看,却是唇色丹樱浅红,吊梢丹凤眼微闭,翘睫浓深,温文尔雅,丰神俊朗的一副少年好模样。
“山长好兴致,养着神却是嘴角还带着笑呢!”
一阵俏皮的嬉笑声传来,原是添茶的小丫头,也是平日里惯着,才敢当着自家主子的面还拿主子来打趣。
那峨冠男子倒也不答她的话,缓缓睁开一双重瞳子,兀自变出一卷泛黄斑驳,搁置已久的卷宗,放下手中的羽扇,将那卷宗展开来置在一旁的案几上。
若说是卷宗,嗯……这貌似也不是,其间却是画了一张人身图,相貌五官全无,甚至连衣饰都未着一件,只有弯弯曲曲几道线,纵横在这人身之间,生生将这完整一幅人身割成了十六个大小不均的板块。这不知道的,定是要以为这人做什么皮肉生意还是搞什么违背伦常之事,还如何往其他方面想。
那人继而又握了一只蘸着朱砂的笔,重重的在大臂位的板块处批了一道叉,呦,这纸上倒是已经有了五六七处此般朱砂的痕迹,均是在四体,脖颈处,脑袋,身体倒是不着一分。
“唉呀!这速度不行啊,看来还得给那些小辈些指点才是。”
没头没尾这么一句,那男子也只当小丫头听得懂。他转过身来看向那女娃,笑道,
“霰姊姊倒是醒了,滟滟可要愉悦?”
那唤为滟滟的小女娃听了这话甚是震惊,
“嗯?霰姊姊可是醒了?昔日女君不是说满期十三万年吗?现下离整期还剩了个三四日……”
不过既是山长说霰姊姊醒了,那也不会有假,故而嘴角亦是止不住的向上扬。
“提前也才像那丫头,若是如期,那就是转性了罢。”
男子站起来,摸摸小滟滟的头,笑声愈发的畅怀,只道今日好事成双,心里那叫一个快活,转而又敛住笑声,叮嘱滟滟道,
“我灼日礁,独立东海,与昆仑天各一方,相距甚远,又加上淮柔那个不好对付的女娃,此去一番,免不了要费个几日光景。你怎么做倒是无所谓,只一点就是平安带霰霰回来,切记小心行事,莫要给书院惹些麻烦。”
说罢,适才立在一旁奉茶的小姑娘就不见了身影。
“淮柔啊,这一使生生是等了十多万年,诶呀,终是要回来哦。”
灼日礁上鸟飞回,东海平面涌浪摧,不大不小一书院,谁人识其做神邸。
昆仑雪云顶
凛覃自锁珠峰将揽尘抱了下来,搁在某处寝宫的榻上,刚想转身出去寻几味补药回来,就觉着衣袖一阵拉扯感,回头一看,便是揽尘的手正拽着他,眉头紧皱,嘴中念念有词,似是……
“娘亲…你不能去…不能去……”
啊?凛覃听着一阵不解,这是……梦魇?一个憧石被锁之人,何来梦魇?
憧石憧石,顾名思义,憧憬嘛,无论亲情爱情友情,都属人生在世的憧憬,又无论是否实现,只要想着未来,便一定会有的东西。
不过是凡人思想化存在,仙神倒是将这憧憬具象化了,一个个都是凡入仙籍便有了块石头,唤作憧石,硬的连肆山雷母的霹雳鞭都抽不开,皆搁在红线仙的月下雪松处。
而揽尘,自她娘亲殒身后,亲自拿了红丝缠缠了那石头,生生断了情念。又说这红丝缠本是用来缠恶鬼的,不想一缠上这石头,竟是如何都拿不掉,现下竟是像是已然嵌进石头里了。
揽尘因这红丝缠不再有憧憬,不再有情念,那既如此,依附情念而生的梦魇,又是怎么来的,揽尘怎会有梦魇?
莫非……焕心灯并不是未曾生效?只是遭受损毁,功效不显?那红丝缠,竟是松了半分吗?
罢了,就算她历劫八世,一道灵气还不是半点记忆都不曾留下,就算红丝缠松了半分,她断情念已六万年之日久,又如何真正识情了爱?
但所幸,憧石束缚不再往日,那便是来日方长,总会有那么一天,揽尘能放下悲苦,重拾乐颜。
“咳咳!”
揽尘从榻上醒来,只觉喉中发干,欲起身寻杯水喝,又感通身畅通,毫不似仙魄损坏之人,心下正疑,垂眼便看见了腕上新旧两处环状白金色印迹,抬手再看,新的那环状里处,分明一个“烬”字,再一摸,这字便消失不见了,只留那道白金印迹。
“这……回元印?”
揽尘不解喃喃道,又不多想,直接盘起腿来运起灵来窥探自身仙魄,心下便已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