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许乘月尚没思忖出来自己能为管南悬做什么,许家二老却先传来了噩耗。
许老夫人不行了。
对于这个仅相处了一年多的老太太,乍闻其病重的消息,许乘月是惊愕的,而后才是难过。
她还在锦灵城时,老太太的身子还硬朗得很,怎么转眼……
她忽然反应过来,那一别也有七年了,七年于他们修仙者动辄几百来年的寿命,动辄闭关二十年的稀松平常来说,可说是转眼,但于一凡人,特别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而言,可算不得是一段很短的时间。
当年她在锦灵城闯了那许多祸,总有摆不平的时候,届时许老夫人便拄着拐杖行出来替她“撑腰”。
试问,谁家不怕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往自己跟前一躺,就是有那滔天的怒火也得先收敛一二。
动身回锦灵城的这一路,往事历历在目。
许乘月看着满脸悲伤的兄长,有心想安慰几句,可话到了嘴边,她愣是张不开口,便只能沉默相陪。
他们久不归家,许是看多了仙门中的各种奢华样貌,再着家时,竟觉从前还算不错的宅子老旧了许多,也变得小了一些,在里头走上一遭,总不免生出再见已是沧海桑田之感。
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它以形形色|色的人,和光怪陆离的世间物,治愈了她离开末世师父的伤情,却又在猝不及防间,带给她更多的分离之痛。
比如与许老夫人的,比如将来,与许家全心全意庇护过她的二老的,而在更远的以后,或许还有更多更多的人,要么远行,要么……
思及步师父和江汝师娘,许乘月突然被难过,像潮水一般淹没,她再也不愿去深想。
老太太是在他们归家后的第三日去的。
走时,老人已经瘦脱了相,一层皮包着骨头的样子,见着人也分不清谁是谁,但那一双眼睛却如婴童一样纯净清亮,让人看了越发难过。
许乘月忍住即将离别的悲伤,在老人榻前守了一|夜,那一|夜的后半夜里,老人突然醒来一回,睁着一双慈善的眼睛定定瞧她,那看透一切的神情,像是能透过她的外壳瞧见她内里的灵魂一般,瞧得许乘月一度攥紧了拳头,才终是克制住自己要往外逃的冲动。
“孩子,我晓得你并不是我那命苦的孙女。”
老人不开口则已,一开口说的便是惊人之语。
这话说得直白又肯定,一点不给人开脱的余地。
许乘月错愕当场,差点没法反应。
她又紧了紧交握的双手,准备多少说两句,但老太太却笑着冲她摇了摇头,里头有能暖人心的安抚,许乘月的心方才得以定下来。
老太太:“我那孙女,最是痛恨脏污染身,如何会像你一样蹲在地上刨土挖泥,她也不爱吃我做的甜酥,更不会像你一样趴在我膝头,就任由我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摸她的头发……你们有太多的不一样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两眼望向头顶,似乎看向了很远的地方,忽而她又转过了头来,“你怎会是她,我们心里都清楚得很,几年前的天坑里,她只怕是,早就没了啊。”
许乘月垂下眼睫,沉默。
老太太见她如此模样,又长叹了口气,缓缓抬起一只手来。
许乘月有些迟钝地上前握住。
“你是个好孩子,懂得孝顺长辈,我那窗户跟前,隔三差五就有一两只鸟儿啄坏我窗户纸,丢进来一堆果子,应该是你支使鸟儿来干的吧。”
许乘月望着老太太抱歉一笑:“是孙……我学艺不精,给您找麻烦了。”
折纸附灵,这只是些不登大雅,末世常见的小伎俩,但她也是此时才知晓,原来鸟儿们如此不中用,竟然总是啄坏老太太的窗户纸。
“无妨,毕竟,托你的福,我才能吃到那么甘甜的果,到底是灵果,那果一下肚,我便觉精神头甚足。”老太太说着轻握了两下她的手。
这样的时间,不多,持续得也并不长。
没一会儿,老太太的精神便又恍惚起来。口中一忽儿念着许家老爷子的名字,一忽儿又念“许乘月”这三个字,眼角不时还有泪珠落下,滴在软枕之上,湿了一片。
想是尽管这嘴上如是说,但心里念及年幼枉死的孙女,她白发人送了黑发人,还是十分难过的。
许乘月也难过,她不知自己何故会来,何故会入了这副本不属于她的躯壳,以及自己的到来与许家幺女之死,孰在前,孰在后?
但她也仅是迷惘了一小段时日。
人之命数无定,她从许老太太的离世中悟出个道理,有些事情,还是早早去做比较好。
于是送走老太太后的第二个月,她便抖擞了精神,挨个叩响了曾遭她“毒手”的那几户人家的大门。
许是她自己未觉,但旁人时隔许久未见,觉出了她外貌上的改变,她登门时,那些人家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