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猫01
“我诅咒你,太宰治。”
我从喉管间挤出音节,声音因为刺骨的海水不住地颤抖,膝盖酸软无力,光脚踩过退潮后还留在海岸线上的贝壳,踉跄地跪在松软潮湿的沙滩上,手却依然紧紧攥着他的袖口,慢慢地把指甲陷入他因为过于瘦削而突出的腕骨上。
“我诅咒你。”
七点的横滨港口少见灯光,只有月光下的小海浪在翻涌的时候闪着粼粼的光。我深深地呼吸,腥臭的海风刺激着敏感的嗅觉,只好把脸埋在他冷冰冰的衬衣上,纽扣和他明显的肋骨硌得人生疼。
好容易缓了口气,我仰头想要看他的表情,但是天色太过昏暗,只能隐约瞧见他颤动的眼睫,我伸出手臂揽住他精瘦的腰,起伏的胸腔紧紧相贴,我们的心跳声渐渐重合在一起。但他慢慢垂下眼,却不肯与我对视,只是沉默。
我听着少年人稳健的心跳,感受着他清浅却确实存在的呼吸,心里发酸,眼眶也沉重地向下坠,又酸又涩。
但我最终和他一样,什么都没说。
*
我和太宰治已经相识了两年,看着他跟随黑心医生加入Port Mafia,成为最年轻的干部大人,脸颊两侧的婴儿肥慢慢消退,那件黑色的西装大衣也被他逐渐长成的身板撑得有模有样。我原本低头就能看见他的发旋,现在抬起头也只能到他的下颌,幸好稍微踮脚就能亲吻他干燥又冷洌的嘴唇。
但他一直很瘦,体温也比我低了些许,我与他相拥时都小心翼翼。每次趴在他的颈侧,扫去凌乱散落的黑发,瞧见那双肩胛骨,我总觉得像看见了嶙峋又崎岖的怪石,冷冰冰地伫立在他的身体上。
石头偶尔会被扔进垃圾桶滚一圈,回来的时候携带着血迹、泥灰、刺鼻的硝烟味,偶尔还会有香水与烟酒混杂在一起的气味,让我直皱眉头,三令五申让太宰治清洗干净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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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不吃醋吗?”
凶恶的干部大人气鼓鼓地捏着我的脸,那双手和蟹钳一样,把我的脸掐得又红又痛。前天吃了太宰治捎回家的辣咖喱饭,口腔溃疡到现在还软绵绵地潜伏着折磨我,被他一折腾,我差点接不上下一口气。
这家伙被我拍开手的时候还不满地拧眉,直到看见我捂着右侧的腮帮子轻轻吸气,马上心虚地躺到沙发上。脑袋枕着我的大腿,我低下头就瞧见他佯装虚弱地捂着脸哎哟哎哟的吆喝,又小心翼翼从指缝里觑我的脸色,直让人又气又笑。
太宰治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真是……骗女人的家伙。”我松开手,从茶几的抽屉里摸出一管喷雾,太宰治也乖乖地趴在我腿上不动弹,被毛茸茸的睡衣包围好像也不觉着闷得慌。但等我把喷剂归位之后,就看见他幽幽怨怨地按着我的肩膀坐起来,还分外jk地轻哼一声,简直让我幻视学校里和朋友闹别扭的女同学,一时间表情都要裂开了。
“明明我才是被小姐哄骗的可怜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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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句话被他说得百转千回,我惊悚地一口气梗在喉管,过了半晌,推开他越凑越近的身体,在他好像马上要委屈落泪的表情下,我甚至在心里隐隐唾弃自己这个“负心汉”。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我马上晃晃脑袋,感觉咕噜咕噜的都是捞这条青花鱼之后灌进来的水声,握紧他的手,情深意切地对着他说:“我哪来的脑子哄骗你?”
这话一出,我简直悲从心来,回忆起我们最初相遇的那段往事,一时间比这装模作样的坏家伙还要“凄凄惨惨戚戚”。在太宰治状若无辜的目光下,咬牙切齿地剥掉他手腕到小手臂的绷带,一圈一圈撕下来,全部丢到垃圾桶,转过头见他娇羞得仿佛被我脱掉衣服的良家妇男,一时间胃里涌上一阵酸水,用尽毕生涵养克制地询问:“发生了什么吗?”
年轻的准干部大人发挥了优秀的反拷问素养,顾左右而言他,哼哼唧唧靠着我,就是一句有用的话都不说,在厨房里的电磁炉响了一声后,还义正言辞地督促我赶紧去看着锅。
刚刚黏糊糊撒娇的黑泥精是谁啊……我无语地把太宰大人价值千金的脑袋移开,踢踏着拖鞋进了厨房,不忘催促一声:“把桌子收拾了。”
太宰治大概也在这两年的家庭生活中明白了掌勺人不能得罪的生活大道理,不再说怪话,乖觉地闭嘴起身,端端正正坐在餐桌前等待投喂——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样子还挺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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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太宰治比现在还可爱。
横滨那时候的局势正混乱,Port Mafia刚经历了首领换代,内部还未平定,周遭大小组织都有些蠢蠢欲动,恨不能将□□生吞活剥,一举喂饱自己的肚子。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家畜,反击、挑拨、刺杀,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就算是商业街也被硝烟波及过几次。
我的父母前两年就因为Port Mafia前代首领的□□不幸离世,我年纪尚小,亲戚间也早就疏远了,只好独自留在横滨,通过操控运气的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