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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就要死掉的后怕铺天盖地压下来,靳晓哪里还能听清他的问题,只顾淌着泪大口喘气,喉咙也痛极,咽下唾沫都沙沙的疼:“你、你做什么?”
“裴郎,你疯了不成?”
“是,我确实是疯的。”
裴昱的声线极冷,听他说话,好似听到了毒蛇吐信,叫人不寒而栗。
靳晓也是头一回知道,这世上并非只有冲冠眦裂、大吼大叫的人才可怕。
这样的夫君,与平日里的谦谦君子判若两人,别说陌生了,简直是噩梦,是地狱!靳晓心口狂跳,无助极了,甚至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看看是不是还没睡醒。
转眼间下颌骨又被扼住,靳晓的尖叫声生生卡住,身子剧颤,滚烫的泪珠子簌簌落下,灼了他一手。
裴昱手掌松了松,拇指揩着她下颚处的泪,冷声说:“——回答我。”
“我……我梦里……”她脖子生疼,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梦里有这个布老虎……想做出来看看,能否帮助恢复……记忆。”
呵,果然。
这就是她“熬两个大夜做绣活”的原因。
她在虚无缥缈的梦里捉住一个片段,就要把它复刻出来。只要是和恢复记忆有关,她就不肯放过。
——真是迫不及待地要离开他!
“我对你不好吗?”裴昱掌住她的下半张脸,指骨泛白。
他满脸阴沉,眼中痛意狠意并存,视线并不肯离开她分毫,嗓子却莫名有些哑:“不是在乎我、爱我吗?为什么还要找别人?”
靳晓眼中亦是浮现满满痛意,不止身子疼,心里也是巨大的难过。
像是支撑内心的那根梁柱,轰然倒塌了。
她一直没说过,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若是没有遇到裴昱,自己可能就要摔个半身不遂,或者直接一命呜呼。死后也没什么好名声,没人记得她,多半和烟儿一样,成了乱葬岗里的一抹孤魂,遑论结亲成家,同时拥有爱人和亲人。
而今时今日,爱人和亲人却像是在要她的命。
“我找什么别人了……”靳晓双目黑而无光,灵魂出窍一般喃喃道:“我上哪里找啊?你八天没回来,他们不让我出去,也不肯告诉我你去了哪里。”
“这个地方好陌生,连丫鬟也不是扬州的那些,我只认得你一人,可你又不在……”
听起来,倒全是对他的爱慕和依赖。
可以尽信么?
裴昱垂下眼眸,没有丝毫动容。
指腹抵着她唇瓣捻揉,声音轻得如同情人低语:“那你为什么非要找回记忆?过去就对你这么重要?”
靳晓宛如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几乎要笑出声来,缓了好久才开口:“那是我丢失的记忆啊,十几年我全都忘光了,我都不记得我是谁,我为什么不能找?”
裴昱一语不发。
突然,她浑身如被冻住了一样僵硬,难以置信地问:“裴循清,你没有帮我找爹爹,对不对?”
是了,他这种样子,都能把她摁在床上逼问,恨不得她跟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傻子一样,又怎会好心地帮她寻亲?
靳晓顿然崩溃。
自己真是这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就因为对他全然的信任,就因为是夫妻关系,只要他说一句派人去了,她就信了,什么也不多过问。
“找了的,怎么没找?”
眼前的妻子几乎面目全非,完全不是娇娇着恋慕他的模样,裴昱的理智也因此被唤醒了些,最后的一点阴鸷褪尽,面容如优昙一般粹净。
他慢慢松开桎梏,拿出自己一贯的温柔腔调,轻轻揾泪:“娘子的事我都放在心上,派了很多人去找你父亲,不信的话我把魏六叫进来,你好好问问他。”
“别碰我!”
明明上一刻还语气阴冷地诘问,下一刻竟然恢复成原先的无害模样,靳晓见他这样子,简直浑身一激灵,哆嗦着往床帐里退,不断喊着:“别碰我!”
“娘子怕什么,我是你夫君,难道还会害你?”
这句她曾说过的话,万万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原封不动还给她。
靳晓心念起伏不定,开口时不免带上恐惧的哭腔:“我当然害怕,你看这里,再看这里,裴循清,你差点掐死我!”
裴钰神色未变,握住她挥动的手,欺身上前,怜惜地埋首在她颈下。
柔软的唇瓣接触到扼痕时,靳晓身子狠狠颤了颤。他的亲吻再轻柔不过,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在对待一尊易碎的陶瓷器,模糊话音也从中传来:“对不住,娘子,是我犯浑。”
他不住地道歉,诚恳极了,双目更是通红,眼神里有愧疚、后悔,还有一丝潜藏的委屈。
可即便如此,靳晓还是感到害怕。
根本分不清这究竟是他的伪装,还是真心。
她已经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