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
云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烛光,背光之下,谁也感受不到他压抑的欢喜。
靳繁一身玄服,不过只有镶边金线这一点装饰,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浑身散发着从容的气度。哪怕此时此刻,他于此地而言,是完全不合规制、不合时宜的。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不换鞋袜?”靳繁仿佛没听见一般,眼神一扫而过,就凝在她打湿的鞋上。
云栖愣住了,还不及询问是怎么一回事,便扯住了罗裙,向后退了几步,躲在桌子后,将鞋袜藏了起来。
“我不看,你快换吧,也好叫我安心些。”靳繁瞧着她的动作,嘴角还是带着宽和的笑意。此时此刻,他竟不像那个小她几岁的弟弟,这大半年以来,甚至说是这三年以来,他的成长,早就超乎想象了。
见他真的背过身去,云栖咬着嘴唇想了片刻。她想不出来更好的法子,也只能暂时拿着旁边簸箕里,其他奴才早就为她准备下的鞋袜,换了起来。她所有的思绪都缠成了线团,但是一时半会,却真的找不出那个能扯清的点在哪里。
听着后面摩挲的声音小了,靳繁轻咳一声,才缓缓转过来。云栖才发现,他许是一时心急,手上端着的茶和点心,竟是一直没有放在桌上。这么久,想必也手酸了。
“你不高兴?”靳繁试探性地询问者,深沉的眼睛透出一丝期待,嘴唇也下意识地抿紧。
“爷,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即便有炭火,但是云栖的手还是冻得通红,她双手绞着自己的衣角,极度不安。
“你在这里,我当然要过来。”他将茶点放下,就差递到她的面前。
“七爷不必顾及我,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云栖有些急了,她知道七爷念及她从前对他的恩,所以知道她来了,便是特意来见。
“哪里好了?若不是我来,你这鞋袜都不知道换,还不知道要冷多久。”他将茶碗递到她手上,一时半会儿,那奶香伴着茉莉花的味道早就溢满了房间。“温温手,这牛乳茶是宫里带来的,你最喜欢的。还有这廖式小方糕,我一回京城就听说那些官家小姐喜欢得很,想着你一定不会例外,便连夜定了带过来,16种花样,一种都没少。只是放久了,不知道还是不是好滋味。你尝尝,比起宫中的如何?这里吃完了,我那里还有,你再带回去……”
靳繁自顾自地说着,不知不觉脸上都带了笑。对着云栖,他的眼底变得很澄澈,连凌厉的眉眼也都跟着柔和了许多。在云栖的面前,他总能卸下全身的防备,只瞧着这个人,心都会熨帖起来。
“奴婢谢七爷好意!”云栖看着他手中精美的桃花酥,那严肃的穿着配上手中粉嫩的颜色,她也只能接过来。他期待的目光像火一样,云栖只能硬着头皮咬上一口,即便自己根本食不知味。
云栖实在是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
他这样的身份,确实很多事有人可以为他去做,可即便是只有那么一个念头,他能记挂起自己,也都能说明,曾经患难的情谊他并没有忘记。甚至,感念至今。
“奴婢,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能看见七爷过得舒心,奴婢也高兴。”听着外面打更的声音,云栖再也等不及,心一横,软着声音说:“奴婢才略微帮助过七爷,您就记到了现在。说句僭越的话,娘娘对您有生育之苦、养育之恩,爷却由着性子躲着娘娘,倒也叫娘娘伤心。”
靳繁的脸色忽地就冷了下来,他别过脸,终究还是没把眼里的不悦流露给她看。
“你为舒贵妃抱不平?”
“奴婢不敢!”云栖惊吓地又要跪下认错,却被他抓住手臂,拎了起来。“七爷,那不是舒贵妃,那是您的母妃。奴婢不是为娘娘抱不平,是不想七爷您一时意气伤害了亲近之人,来日又后悔难过……”
“哦?”他掐着她的手臂将她拉近,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是要看出她话里的真假。“那云姑娘告诉我,我如何做才是不伤害我的母妃呢?”
“……”云栖不敢说话,她只觉得受着他身子的压迫,她整个人都颤颤巍巍了。
她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即便面对着欠她一条命的靳繁,她也不敢越了规矩。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即便是靳繁表现得再亲近,她都知道主子就是主子,即便欠了自己天大的恩,到时候一个不悦,自己的命还是难保。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也许是夹在舒贵妃和七爷之间太过难办,她一时竟这样大胆,说出了让靳繁盛怒的话。
她早该知道,不论对错,在靳繁心理,她本来还是应该向着他的呀。他若能听得进说教,便不会在过往的岁月里受到那么多的责罚了。
“你最会不讲话了?那我替你说?你听了舒贵妃的话,引了人去我那里。我本以为,云姑娘也是被逼无奈,也会伤心难过,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你一直就不在乎。”他掐着云栖的手臂不自觉地用力,说话都咬着后牙槽,几乎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一样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