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灵

然阴沉，却没那么骇人了，光线比镇子中心亮堂了不少。小白在石碑周围盘旋，白棠就着昏暗的光，伸手拨开石碑前的杂草，凑上前去看那上面模糊的字画。

她的手触到石碑，点点荧光便顺着她指尖划过的轨迹亮起。石碑上原本已经模糊的图案逐渐清晰，并发出了越来越明亮的光芒。

白棠诧异：“这……”

“哟，是你呀，大小姐。”略有些散漫慵懒的语调在她头顶响起。白棠猛然抬头，虽然看不清面前的人，但熟悉的声音却让她惊讶地睁大双眼。

“你回来啦。”

有人坐在石碑上方俯视着她，那张带着笑的秀丽面孔，正是她找了许久的“师父”。

水神兰泽。

小白高兴地环绕在她身边，来回飞舞。

不过白棠很快就借着小白身上的荧光发现，面前的女子只有一道透明的虚影，显然并不是水神本尊。

“我是她的一点点神识。”虚影笑吟吟地说道，“不多，就一点点。”她俯身，伸手点了点身下的石碑，又指了指头顶，那荧光的图案便脱离了石碑，飞到了半空中。

光芒汇聚，图案越发清晰可辨。那是一个由许多弧形线条交汇而成复杂图案，宛若一个深邃神秘的漩涡，又似纷繁复杂的星轨。

白棠惊奇地发现自己能看到这幅由光线组成的图案，而这交汇的线条，竟然与她之前记录的鸽子的飞行路径有些相似。

“兰泽”又伸手点了点那图案，几道较为简单线条分离而出，变成了一张纸，从空中飘落下来。

“喏，”她示意白棠接住那张纸，没等白棠动作，小白立刻俯冲下去，将纸张送到了白棠手中，“这是我的阵法图，叫‘回梦’……哎呀，后来的我有教过你吗？之前教你的阵法，你都学不会。”

白棠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轻笑一声：“你那些阵法那么复杂，能够跟你在这些东西上促膝长谈的，也就只有渊清……”

她顿了一下，脑海中突然一片茫然。

某些碎片又在心里一闪而过，她迟疑着开口：“二哥……”

“兰泽”沉默地凝望着她，忽而又笑了，眉眼弯弯：“什么嘛，你这糊里糊涂的样子分明就是没睡醒，看来‘我’大业未成啊。”

“罢了，不是我该管的事，毕竟我只是一抹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神识。”她话锋一转，“不过这夕云镇上的事嘛……你有什么问题，我知无不言。”

白棠抬头看向那个光芒组成的复杂图形，“这应当不是你的阵法。”

“兰泽”点头：“确实不是，这玩意儿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知为什么掉进了我的图纸里，我没见过。”她看起来有些欣慰，又有些新奇：“原来这个时候的‘我’还在教你学阵法，这么难教还要教，真有毅力，我都要夸我自己了。”

白棠看了她一眼，努力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没理会她的那些“废话”，又看向手里的图纸，问道：“你的阵图为什么会在赤云崖？”

兰泽单手支撑着下巴，回道：“我送给林霰的。”

“林霰？”白棠微微皱眉。

“对，就是云无心的那个入魔的倒霉知己。阵图是我跟他的交易。”

“什么交易？嘶……我不记得了。”兰泽指尖绕着自己的头发，苦恼道，“不要再问这种问题啦，我被封进阵图里之后睡了好长时间，哪里记得。林霰死了之后我才逐渐清醒，所以那倒霉孩子的事我确实不太清楚。”

白棠只好放弃，转而问起了夕云镇：“这镇上的人……是怎么死的呢。”

兰泽总算坐直了身子，歪头看着她，反问道：“你见过他们供奉山神的场面，你觉得那所谓的‘山神’，是什么东西？”

“无非是此地修炼有成的山精野怪。没经过登天梯的试炼，总不能真的成神吧。”

兰泽却嘟囔了一句：“话也不能说这么满，神之名皆列入天榜，但天榜之上，你我不也没有踩过登天梯……”

白棠却没有注意听，自顾自地思索道：“你是在提醒我注意他的真身吗？这倒是不知，毕竟我只见过人们虚构的雕像，又不是见了他本尊。”

“真身是什么很要紧吗？飞禽走兽，花鸟鱼虫，都是万物生灵的一员，你不像是对哪族有偏见的样子啊。”白棠道。

“兰泽”垂下了眼睛：“万物生灵的一员……飞禽走兽，花鸟鱼虫，皆有开启灵智，踏入修仙之途的机缘，但你可知……”

她停顿了一下，仰起头，环顾着周围连绵起伏的山脉。

“山川河流，你脚下的这片土地，也可生出自己的意识，成为这‘万物生灵’的一部分？”

“山神不是普通的精怪，他便是‘山’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