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
屋内的气氛顿时凝滞。
凛川大半身躯都藏匿在烛火无法触及的阴影之下,明明灭灭,唯有一双带着点紫芒的眼瞳,在暗处看起来格外惊心动魄。仿佛有游曳在黑暗中的毒蛇盘起身躯,随时准备将致命的尖锐毒牙送入对手的咽喉。
雾非烟无端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冰冷。她突然意识到,即使落入如今这般不堪的境地,昔日流月江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妖族帝王,其对同为妖族的她依旧能造成巨大的威压。她恭恭敬敬地后退了一步,再次行礼:
“玄君殿下,雾非烟并无异心。只是一别经年,如今能再次见到殿下,实在是感到……有些意外。”
凛川沉默着,雾非烟见他没有动手的意思,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也许殿下并不记得我。垂星野之上,流月江之主,万妖臣服,追随者不计其数,我当时也只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员罢了。”
“雾非烟今日只是想在此谢过殿下当年的庇护之恩,并为我方才对殿下的不敬道歉。我并无他意,更不敢心生歹念。只是那鸿飞门一事,蹊跷颇多,殿下万万小心,不可贸然涉险。”
“不必。”凛川淡淡地说,那语气仿佛在叙述与自己无关的事:“当年我本来也无意庇护你们,现在更不需要你们的感恩戴德。”
“鸿飞门……”凛川冷冷一笑,“不过无名鼠辈罢了。”
尽管凛川看起来态度冷淡,雾非烟还是第三次行了礼,然后退至一旁,不再出声。
白棠很快便回到了屋中。她刚进门,便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微妙。
她不明所以,先是看了看凛川,又打量了一眼雾非烟。雾非烟见她看过来,冲着她妖娆一笑,风情万种。
白棠心里顿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就好像当年她出门帮师父处理人间的祈愿,回来后发现她的无良师父和某位不知名的神仙朋友把她煮好的一锅夜宵全吃了。对了,他们两个吃完之后就是这么笑的。
……这不能吧。她的嘴角抽了抽。
“白棠姑娘可是已经拿到礼物了?”雾非烟问道。
白棠扬了扬手中的画卷:“是这个吧。”
雾非烟点了点头:“请姑娘务必回去再打开查看。”她一边说一边向门口走去,“今夜多有叨扰,我送二位出去吧。”
待送走了白棠和凛川,雾非烟回到屋内,重新点燃了画堂春特制的熏香。
“这世间的事还真是巧,本来只是指望能引来她,没想到还能见到玄君殿下……”
“说起来,玄君殿下那样的性子,居然有一日能与她凑到一块,相处得竟然还算融洽。流月江,苍梧山,仙都……这下子可有好戏看了。”袅袅香烟如同迷雾一般,再度笼罩了整个画堂春。
白棠与凛川出了画堂春,便要回到鸿飞门的下榻处。然而,还未走出去多远,白棠便觉得身边一空。
她吓了一跳,低头看去,只见一条小黑蛇软绵绵地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白棠赶紧将他捞起来,捧在手里检查。发现他并没有失去生机,应该只是睡着了。白棠松了一口气,正要把小蛇往自己手上缠,想了想,又还是小心翼翼地收进了袖中。
罢了,睡着的家伙,缠手上怕掉了。
“还好还好,知道变小了再睡,”白棠小声嘀咕着,“要是这么大个人突然倒下了,我可带不动你,怪沉的。”
凛川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变回了人形,体内的灵力也重新变得充盈了。他看了看周围的景观,觉得陌生,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按着微痛的额角坐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在一旁的桌子边上,白棠正坐着,手撑着桌面支着头,闭上了眼,似乎已经睡着了。
凛川悄无声息地下了地,走近那桌子边。白棠毫无所觉,呼吸平稳,睡得正香。也许那画堂春的熏香对她也并非毫无影响,又或者……
她潜意识里认为这里是值得信任的安全之所吗?
凛川的目光扫过她白皙的脖颈,突然意识到,他如果马上逃离,远走高飞,白棠也许都不会察觉。
如果他愿意的话,甚至可以立刻出手取走她的性命。
温暖烛光里,陷入梦乡的白衣女子便如同一朵美丽却纤弱的花,仿佛只要凛川一伸手就能将那脆弱的脖颈掐断。
他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尖距离她的咽喉仅有一寸之遥,甚至能感觉到肌肤散发的温暖触感。这令凛川骨子里那份嗜杀好战的疯狂天性有些苏醒过来,他甚至感到心脏因为兴奋而跳动得更快了一些。
“连禁制都没有下,”他无声地喃喃道,“你真的不会醒吗……”
他的指尖在那温暖的源头流连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凛川的目光在白棠身上来回打量,发现她眼尾的浅色伤痕仍然没有消退,顿时觉得那抹红色在白皙的皮肤上总是显得格外地刺眼。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