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分身

在一片开得如火如荼的花海之中，一位拥有一头金色长发的妙丽女人，正在站在花海中央，备受妍艳花儿们的簇拥。

只是......

她提着园艺剪刀的手，突如其来地僵了一僵，下手的角度因而错了，令到她原本只是修剪一下多余的枝叶，却不知怎的剪错了方向，最终剪落了一朵花。

「......」

克洛伊冷眼俯视着地上那朵紫色的紫罗兰，湖水绿的眼眸依然保持着清明，然而面对她珍爱的花儿，她的表情却没有太多的变化，甚至可以说是清冷至极。

克洛伊没有任何动作，就连修剪枝叶的好心情，也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恰巧此时，外面响起了一阵稍为凌乱的脚步声，克洛伊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

不出片刻，布伦丹便出现在花海的入口边缘，托了托自己的单边眼镜，有点迟疑地启唇。

「神女大人，负责北部那边的圣殿人员传来了一些消息......」

布伦丹战战兢兢地望着在花海中央的克洛伊，她永远都穿着一身纯洁无瑕的高级丝绸长裙，赤着脚站在有点湿润的泥土之上。

尽管素白的长裙没有一点装饰或花纹，她身上亦没有佩戴任何首饰，但是她整个人站在那儿，却显得那么的华丽与高洁，仿佛远在天边的一缕云烟，叫人永远都捉碰不得，无法真正抵达她的身旁。

「让我猜猜看。」

只见克洛伊原本低下的头颅，缓缓地抬起了，嘴边绽放出一抹天真烂漫的纯真笑容，宛如初出乡村小城镇的娇羞少女，人畜无害。

「这个消息是坏消息，对吗？」

望着布伦丹震惊的表情，克洛伊再次笑了，尽管她的笑意丝毫没有到达眼底。

「虽然我的花儿被无情斩杀了，不过，我想那些血仆都没有消失不见吧？」

克洛伊似无辜的女孩一样歪了歪头，眨了眨眼睛，天真地发问。

「托西莉雅女神的福，我们在北部收集的那些血仆，已经加派人手看管，正在运送过来。」

布伦丹在这里之所以没有喊她神女，是因为要对西莉雅女神表达至高无上的诚意和感激。

「那就好。」

「我可不喜欢那么多的节外生枝。」

克洛伊温柔地点了点头，提起园艺剪刀继续修剪她那一株已经没了花朵的紫罗兰植物，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完全看不到有什么不妥或怪异的地方。

「多余的枝叶，就是要剪掉，免得它们摄取了真正的养分。」

「但是倘若花儿变成了那一个多余的部份，即便是再怎样舍不得，也要跟平常多余的枝叶一样，咔嚓一声，便舍得了。」

「你说对吗？布伦丹。」

克洛伊静静地看着布伦丹，丝绸棉缎般的金发，披肩洒地，直达脚踝。

不知为何，布伦丹有一秒钟的晃神，竟然觉得她的眼神不是在看一个生命，而是在看一朵她悉心栽培的花朵！

仿佛在他这个蓝色紫罗兰躯壳里的灵魂，已经不再是任由自己差遣的灵魂了。这个身体的使用权，也在无形之中悄悄变得不再是自己的了。

「无论神女大人怎样想，亦是我等追随和守护的光明。」

布伦丹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借着低下头来掩饰自己眼中的慌张。

倘若不知道的人，听他这么说还以为他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圣殿仆人，可是谁又能想像到，他完全是硬着头皮挤出这一句话的呢？

布伦丹毕竟也是活了五百年的怪物了，聪明如他，又岂会不知克洛伊字里行间的意思？

克洛伊是在说着，假若自己变得跟那些多余的枝叶一样无用，那么她也不介意把他这一朵主骨花......咔嚓一声，剪落了。

纵然克洛伊看不见他垂下的眼脸，但是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观察着布伦丹，然后再淡淡地勾起了嫣红小嘴。

「如果没有事的话，那么我就不继续打扰大祭司了。我相信大祭司应该会为即将到来的神女仪式，而忙得不可开交。」

克洛伊施施然地抬起了她的园艺剪刀，从布伦丹的头上移开了眼神，继续修剪下一株花儿。

我的蓝色紫罗兰啊，也生出不该生出的念头了。

你可千万别不听话呀！

毕竟，蓝色紫罗兰的花语，可是——

我将永远忠诚。

不知想到了什么事，克洛伊竟然在此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令到一直在默默低着头的布伦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也是。

就算北部传来了坏消息，她亦能轻松愉快地笑了起来，但布伦丹绝对不会认为她是心情很好，才会笑得这般无忧无虑。

有时候，笑容并不是在表达积极的意思。

反之，在表达一个巨大的危机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