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到她从尚书府翻出来的那地方时已接近黄昏，斜阳染天，她撑着墙翻进去，衣裙上沾了灰。

她弯腰拍拍尘土，面前阳光被遮挡，一片阴影盖在她身上，林纾抬头看。

剑眉星目，硬朗面容与黑衣劲服适配度极高，长身玉立，自有一番风骨，抿着唇低头看她，眉眼间闪过疑惑，说道：“他们在找你。”

林纾知道眼前人是谁，厉将军，年少有为，打了好几次胜仗，收回边关城池三座，击退来犯敌寇十余次，纵然林纾这样深居简出的人也在城门迎凯旋时凑热闹见过他一面。

鲜衣怒马正当时候，气势如虹。

林纾直起身，看向厉严寂。她刚刚才从外面翻进来，这人肯定是看见了的，说谎也不现实，但凭他们见过两次面的交情，不一定给她打掩护。

她尝试着请求：“你可以在江姨他们面前不要说我从外面进来嘛？我不想让他们担心。”又急急忙忙补充：“如你所见，我没事的。”

厉严寂好像在理解她的意思，拧着眉，最终说出个单音节：“嗯。”

他转身向前走，然后突然又折返回来，站定在林纾面前。

林纾有些懵的看着他，厉严寂侧过头，错开林纾视线，道：“那你与我一起。”

林纾福至心灵，他可能不认识尚书府的路。

点点头，林纾带着厉严寂越假山抄近道去了熟悉的前厅，对厉严寂解释道：“吴伯伯他们应该在前厅。”

厉严寂跟在她后面，“嗯”了一声没有下文，只是静静的跟着她。

…

前厅的江容有些焦，手里的帕子搅在一起，扯开来还有褶皱。她发现林纾不在府内，急急的找丫鬟问，得到的也是没发现的答案。

她吩咐贴身丫鬟小翠找到林纾告诉她，她在前厅等一会儿。

最后等到了林纾，她张望着看见林纾小步跑过来，后面跟着一个男人，心里咯噔一下，走近看是厉严寂就放心了许多。

她拉上林纾的手，“你去哪了儿，让我担心。”

林纾垂下眼睛，柔柔弱弱的解释：“午后眯了一会儿，在府内逛了逛，让您担心了，我没事的。”

江容点点头，继而看向厉严寂，客气的打了声招呼：“厉将军。”

也是到该走的时候了。“我回去了，来日再到府上拜访，劳烦夫人转达尚书。”厉严寂说完向江容微低头示意离开，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出去。

江容收回视线，落到林纾身上，关切的问：“需要尽管跟我说，我会安排妥当。”

林纾乖巧点头。

天色已晚，林纾便回去洗漱完歇下，夜梦沉沉。

…

吴书达榻旁，披散着头发的江容提起今天找林纾的事，笑道：“纾儿那孩子，今天午后在府内逛，找不见她，我的心都提起来了。”

顺顺发尾，她叹了口气：“幸好人没事，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跟怀薰交代。”

吴书达倚榻垂头看诗本，闻言抬起头来，眼底浮出一抹了然，说：“这府里有什么好逛的，府外热闹东西才多呢。”

他提议道：“不然你那天带她去趟外面，好好逛逛，待在府里也闷。”

“你说的也是，但我怕宣王看见纾儿……”江容觉得这个建议很不错，但又有所顾虑。

宣王使林纾掉下悬崖，要是知道林纾没死恐怕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吴书没回话，显然对这事也有顾虑，但还是开口：“避着点儿吧。”

江容“嗯”了一声。

夜色昏沉，黑紫乌云漫上天幕，渐渐下起雨来，水珠溅到窗柩上，噼里啪啦作响，惊不起被恶梦侵扰的林纾。

梦里，也是一个阴沉天。

她在林远清怀薰被霍名下令毒杀时先一步到了那个幽闭着他们的院子。

她爹娘被几个家丁挟制着跪在地上，朝着大门的方向。

两人的背脊因强压弯的过分，脸被一只手摁在地上，地上尘灰扬起进入他们的眼睛，于是他们把眼睛闭上，林纾感到绝望，有什么把她撕扯成几瓣，连带着灵魂都被搅碎。

她尖叫着扑上去，试图把那些可恨的人推开，那是疼她爱她的父母，被屈辱的压制着跪下，愤怒的无解的情绪在燃烧。

事实令人绝望，她只是一个游魂，就算她用尽毕生力气也只是发现自己薄薄透明的躯干穿透了他们，她是一个游魂，就算她几千几万次阻止也不会挪动他们一步。

此时，大门开了。

霍名走了进来，他睥睨着院子里的一切，一步一步的走到夫妻俩前，轻蔑的说话。

林纾的世界静音了，像被割去双耳，血液漫过她全身。她死死盯着霍名无声在动的嘴，世界天旋地转，一个小瓷瓶被霍名轻抛在地上，向家丁们微抬下巴示意。

家丁走过去弯腰捡起瓷瓶，扯开红绸，粗暴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