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死前的回忆
都说人在临死前,一生中的记忆会如走马观灯般在脑海中浮现。
尤其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执念。
本该是解脱往生的释然,萧百策的内心却十分煎熬。
他站在禅房的角落中,望着年幼的自己被母妃紧紧搂在怀里,说着连自己都不曾记住的胡话,却字字如锥,插入母妃心中。
“母妃,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你父王去求大师了,他们马上就会过来。阿策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
“母妃,我若是死了,梦里的仙女会来接我吗?”
“阿策,一直陪着母妃好吗?”席雅竹一双桃花眼噙满了泪水,言语中更是带着哭腔,收紧了胳臂,仿佛这样就能留下怀中的孩子。
她的小阿策才这么小,不该受这样的罪。
萧百策抬手想为席雅竹擦去脸上的眼痕,却从她的面庞上虚晃穿过。
“阿策!”
席雅竹痛心呼喊,怀里的小阿策已然抽搐起来。
六神无主的她抱紧了怀中的孩子,跪倒在地,“求求诸天神佛救救我的孩子,信女愿拿自己的寿命交换。”
“求求诸天神佛……”
边说边叩首,额头磕在地砖上,咚咚作响。
【不要救他了,母妃,让他去死吧……】
萧百策知道自己应是神游天外,他感受不到肺腑的伤痛,浑身也充满了力气,可再大的力气,也碰不到席雅竹,止不住她不停叩拜的身子。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地砖上留下血痕。
地砖上不断迸溅的血迹充斥着萧百策的双眸,他瘫跪在一旁,失了心神。
随后,眼前的画面一转,换了新场景。
萧百策看见小阿策躺在床榻上,皱着眉头,仿佛是在嫌弃周遭的吵闹。
那并不是吵闹声,而是席雅竹在竭力反抗发出的求救声。
【母妃!】萧百策连忙往外奔去,却发现两步之后,再也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为什么?】萧百策心慌难耐,奋力挣扎,终于又往前挪动了一步。
倏忽,他身形一顿,心有所感,回头望向床榻。
床榻上,小阿策已爬了床,正挪着步子向外走去。
【走快些!】萧百策在不断催促着。
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的小阿策,从床榻爬下来,都费劲了气力,哪里还有余力走快些。
更何况,小阿策此时还在发着高烧。
萧百策就见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模糊,他怔怔望着幼年的自己,睁着朦胧的双眼,喘着重重的粗气,摸索着墙壁慢慢前行,嘴里还不停喃喃着“母妃,母妃……”
无论萧百策如何挣扎向前,他都被禁锢在小阿策身边三步之内。
【我求求你再快点好不好,去救救母妃,救救母妃……】
这是他的记忆,记忆中的答案已经提前告知了他。
等小阿策来到席雅竹身前时,她已衣衫不整地倒在了血泊中,腹中的位置插着一把匕首。
“母妃……”
“王妃!”
幼年的崔文光着脑袋,端着药碗从外面慌忙跑了过来,小阿策催着他快去叫人救救他母妃。
萧百策静静地望着年幼的崔文跑出厢房出去喊人,而他的视线定格在了大开的厢房门后——那个贼人就藏在那里。
万籁俱寂,周遭只有小阿策的无助哭喊,贼人就趁这时,从门后逃了出去。
“谁在那?”小阿策被吓住了,未长开的小脸上透着难以掩饰的惊慌。
他呆愣地看着那个黑影,蒙着斗篷,速度极快地,从他面前闪过。
事态的发展就像记忆中的那般,缓过神来后的小阿策追了出去。
可他的腿脚很慢,一路上磕磕绊绊,待追到岔路口的时候,已经不知贼人去向。
就在这时,陈文昌从远处跑了过来。
“小世子,你怎么了?”
小阿策用沾着血的双手,紧紧抓住陈文昌的衣摆,“母妃她受伤了,有刺客……”
“卑职知道。”说话间,山寺中的和尚们也赶了过来。
陈文昌把小阿策抱了起来,交给了为首的大和尚,“世子是个小男子汉,不要害怕,你父王已经赶过去了。”
“你照看好世子。”陈文昌嘱咐完后,便对其余人发号施令,“其余人都跟我来,刚才我看到贼人向东边逃窜了。”
陈文昌带人向东面的小道上追去,被大和尚抱在怀里,趴在他肩膀上的小阿策,视野骤然开阔,恰巧看到了他对面的楼阁拐角处,一闪而过的黑衣斗篷人。
小阿策把此事告诉了睿王,只是睿王十分相信陈文昌,只当他是烧得糊涂眼花了。
萧百策到现在还记得那时不被父王信任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