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推门进屋时,黑瞎子正翘着二郎腿跟伙计们扯闲篇儿,看秦慨进来就停了话题,静静打量她一阵儿,问道:“脸色怎么不太好?”
秦慨正忙着把带过来的地图笔记摊开,听见这话又下意识地想起梦里被虫子吃成张人皮的自己,不觉一阵恶寒,只有气无力地嘟囔了句:“脸色能好才真是见了鬼。”
接着又打起精神,把大致情况对黑瞎子简短叙述一遍,最后把卦象图往他面前一推,说:“你看看这地方要怎么找?”
许是天花板上悬下来的灯泡太亮,黑瞎子只凑近来瞧了一眼,就退回了暗处,冲一旁喊道:“哑巴张,过来瞧瞧这个?”
哑巴张?
秦慨单听这名号就是一惊,连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觉那个光线昏昧的角落里还坐着个人,面孔被兜帽遮去了大半,无声无息地待在那儿,打眼一看活像个孤零零的影子。
在倒斗这行里混了这么久,混混无赖、亡命之徒没少见,这样仿佛与世隔绝,山林隐士一般的坟蝎子还真是头一回遇着,未免与在道上响当当的名号太不相称了些。
秦慨暗自纳罕的工夫,这人已经走到了桌前,翻看他们整理出的笔记与最终的卦象图。
“你等一下,我带了罗盘过来。”
秦慨猛地想起这个,连忙起身从自个儿背包里翻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风水观星盘,递到了他手上。
哑巴张将罗盘平托在掌心之上,右手并起剑指,在屋内前后左右踱走几步,辨准方向后便开始测算方位了。
罗盘定位是古法,正经是实地测算时用的,除了五行八卦,还要借助周围的山形水势和头顶的九星二十八宿来综合判断,只可惜他们如今境况窘迫,手头信息实在有限,这才不得已地把宝押在了仅知的两枚卦象上。
自然,以卦象算方位,理论上讲确实是可行的,但这风水术着实是门精妙高深的学问,即便已经把背后原理烂熟于心,真进了山里也免不了会两眼一抹黑,不知从何下手,因此,实地测算能做到知风水、认格局、辨吉凶、寻宝穴的,就已经称得上是行里的高手了,遑论这“两足不出户,单掌起星辰”的功夫——
秦慨看着哑巴张不时地在地图上做些勾画,在心里感慨,眼前这位真算得上是凤毛麟角,世间罕有的人物了。
紧跟着念头一转,不由地又对上头那位神秘莫测的四爷多了些敬畏。
单看参与到这次活动中来的,洪鼎山、华和尚,就连阿柊和徐神童这俩年纪尚轻的,也是各有所长,更别提南瞎北哑这二位大神。
这许多个万里无一的厉害人物都叫那个四爷攒在了手底下替他卖命,就好比那三国时候的刘玄德,身边儿又是诸葛庞统,又是五虎上将,任谁瞧了都要眼热心痒好一阵儿。
过了小一个钟头,哑巴张放下罗盘,几下在地图上勾出一个怪异的图形,手指接着往中央一按,抬眼看着秦慨,淡声道:“在这里。”
秦慨连忙凑近了,这会儿才惊讶地发现这人右手的食指中指长得突兀,几乎比寻常人多出了一大截,怪异极了。
她这么一跑神的工夫,眼前人已经把手收了回去,身后房门紧跟着被一脚踹开,洪鼎山骂骂咧咧地领着人走了进来,老白落在最后头,正手忙脚乱地拨号打电话。
一屋子人鸦雀无声,唯独黑瞎子一个还笑得出来,问:“怎么了这是?哪儿来的这么大火气?”
洪鼎山坐着不言语,后头一个叫达仔的黑脸汉子接了他的眼神才答话,叹着气说:“您还不知道,接货那俩后生仔联系不到了,昨天还给递了话过来,今天就没了音讯,两台手机都是无法接通,唉,真不知道——”
达仔偷眼瞄了下洪鼎山的脸色,才小声接道:“真不知道是鬼迷心窍带货滑了,还是掉脚子了。”
“雷子又不是傻子,”秦慨一听就摇头,“你们那车里装的可是火器,逮着了小鱼,还能不下钩子钓钓你们这帮大鱼?照我看,还是遭了别的事儿。”
“——洪爷,我问明白了。”
这边话音刚落,老白就匆匆忙忙挂了电话过来,“丰叔说边线这两天风紧,条子沿路明里暗里设了好几道卡,据说是要抓走叶子的老鬼。您也知道,黄启那叼毛,胆子比老鼠屎还小,估计是让吓得躲到山里避风头了。”
“山里?”
旁人没言语,阿柊先拔高嗓门儿反问了一句,老白担心洪鼎山再把火气撒在他身上,连忙问:“山里怎么了?”
“不是,这…这几天…”
阿柊叫洪鼎山一双虎目恶狠狠瞪着,结巴愣是半天没找着舌头,最后还是黑瞎子接上了话。
“我说你们车里那收音机是单缺了本地新闻频道还是怎么着?愣是没听着里头说这几天下暴雨冲垮了山头,公路都堵了两条,挖掘机这会儿正跟那儿清路呢。”
黑瞎子抱起胳膊,无奈道:“所以那俩傻逼,不会连人带货让埋山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