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来了。”
秦慨不搭腔,照样往院里走,又听见她爹在身后把语气放得更缓,说:“今天初一,晚上记得回来吃饭。”
秦慨拉开大门,盯着没在雪地里的红纸屑应了声好。
秦允年看着她,犹豫许久,用几乎是劝哄的语气说:“晚上带他来家里吃也行。”
秦慨把铁门拉得更开,说:“下雪了,路上小心。”
秦允年重重叹出一口气,不再说话,手缩在袖子里,慢腾腾地挪着步子离开了。
秦慨很快把门重新栓好,背对着堂屋站在院里。
她自认为已经能够熟练地应付这些打压、轻视、挑衅,以及披着关爱外皮的绑架,同时钝化对这部分痛苦的感知,让它们在特定的地方安静地沉淀。
可唯独,她始终没办法适应在这样的狼狈时刻里竟然有观众旁观。
那是一种更甚的耻辱。
秦慨盯着停在棚子里的小电驴,已经在头脑里演习了无数遍如何骑着它一声不吭地逃离这里。
但最终,她只是翻了翻外衣兜,掏出根烟咬进了齿间。
正在身上四处摸索着找打火机的时候,耳边突然一声弹响,一簇火苗倏地在脸前腾了起来。
热气迎面扑着,光焰却几乎要隐没在明晃晃的晨光里。
秦慨下意识朝后一避,视线落在那只伸过来的手上,神色茫然,两眼瞪得像只受了惊的动物。
黑瞎子干脆凑近了替她点起烟,拖着懒散的腔调说:“秦老板,你不冷啊?”
秦慨愣愣地看着他的脸,看着镜片反光中自己不知所措的倒影,想不出怎样接话才自然,于是只好扭过脸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烟。
直到感觉胸口的情绪随着烟雾一起下沉到肺部,才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抬手往墙头随意一指,乱七八糟地说:“黑爷,你看这上边儿防贼的碎玻璃是不是嵌得少了点儿?”
话题生硬,她只是不希望让自己显得可怜。
没想到黑瞎子倒是挺认真地看了几眼,说:“要再弄也得等到雪化了才行。”
秦慨胡乱点点头,摆着手说:“回屋回屋,早饭再不吃就该凉了。”
她爹拎来的饭盒一共三层,饺子满满当当挤着,放得时间久了,许多都破皮露了馅。
秦慨瞧着里头的茴香直皱眉,越发觉得食欲不振,于是把饭盒往黑瞎子手边一推,咬着筷子,不无疑虑地说:“黑爷,我昨儿晚上睡得还真挺安稳。”
黑瞎子看她一副愁眉锁眼的模样,笑了一下,反问:“怎么安稳还不乐意了?”
“突如其来的安稳不叫安稳,那叫反常。”
秦慨把筷子往下一撂,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黑瞎子晃晃脑袋,神秘莫测地说:“山人自有妙计。”
秦慨不想跟他打哑谜,揉着太阳穴说:“您有话照直了讲。”
“等见到那个人你就知道了。”
黑瞎子仍旧答得语焉不详,是铁了心要瞒她。
秦慨有些窝火,可这人不肯说,她也没有那个强逼他的本事,最后只好认命地点了头,又问:“那照片呢?有眉目了吗?”
黑瞎子细嚼慢咽地吞下嘴里的饺子才答,说:“我翻拍了一张,传给了能看懂的人,估计过几天就会有消息。”
“能看懂的人?谁?”
“广西。”
“广西?!”
秦慨一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种说不上是惊愕还是惊恐的表情。
黑瞎子觉得好笑,把她拉回来坐下,说:“你又不是真的要跟那边儿的老板对着干,那么紧张做什么?”
“那个石雕圆盘——”
“那边儿也在查这个,你梦到的东西是个重要线索,”黑瞎子拍拍她肩膀,“这回咱们是双赢。”
秦慨缓了口气,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又觉得事情有些过分顺利了。
她昨天大费周章地把话兜了几大圈,一是试探黑瞎子,二就是想要套一套广西那边儿对于石雕圆盘的态度。如果他们对这玩意儿蔑视得彻底,她就破财免灾,花些钱把它收回来;如果那边儿对它的秘密足够好奇,那么这生意就更加有了谈一谈的希望。
可黑瞎子谨慎,昨晚只让她摸到一点儿不痛不痒的线索,她心里一下没了底,就没敢把事情挑明了说。
不成想这话没能顺顺当当地说出口,事儿倒是阴差阳错地成了。
只是中间过程脱离了她的计划和掌控,秦慨总是觉得不踏实。
静了半晌,她才勉强压下那股若有似无的疑虑,转而问道:“消息都是过段时间才能传过来,那咱们这几天做什么?”
黑瞎子瞧着她一脸的忧心忡忡,自己叉起手往沙发上一靠,露出个截然相反的悠闲笑容,字字清晰地说:
“——放年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