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茶
林芙看见那一枚兰花耳坠,脸上的神色不由得一白。
背脊的冷汗不断冒出,看来当时她的耳坠是落在了十九棋阁。
神色犹豫间,正不知如何开口。
忽然门砰的一声被人打开了。
兰二爷走进房内,看见眼前这一幕,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侄儿,你好大的本事,竟然私藏我的通房丫头?”
林芙面色不由得一变,没想到这个粗野乡绅竟是兰玄遥的二叔。
郎君转眸,面色平和,竟无半点慌乱,不紧不慢地拿起桌上的茶壶沏茶。
“叔父,你可知,这位姑娘是被人蒙蔽签下的卖身契,兰氏乃书香世家,断不可做出如此行为”
“二叔不仅不该再为难林姑娘,更应该向她道歉?”
兰玄遥缠在手上的白玉佛珠似无意转动,黑眸暗如深夜。
“我是你的叔父,也是你的长辈,你竟然敢命令我?”
幽深的长眸凝着兰二爷,唇边挽起意味不明的笑。
“兰氏的掌权者谁?”
淡漠的话语却形成了一股莫名的威压,落在众人的身上,令人几有窒息之感。
兰二爷想起,自从一年前兄长过世,兰氏的掌家之权就落到了不过弱冠之年的兰氏嫡子兰玄遥的身上。
他心中暗恨却只能咬牙改口。
“玄遥你虽是家主,但到底是晚辈,如何能管教于我?”
“四年前,陛下于朝堂之上,亲封我为棋圣。”
兰玄遥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似一步步地踏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兰二爷的脸上冷汗滴落。
“棋圣,为天下师,上可指导郡主下棋,下可教导名门将相,二叔的意思是?”
他抬眸,与二叔父四目相对。
“您比陛下的地位还尊?”
兰二爷两股战战,他此时若再和兰玄遥对着干,可就是杀头的重罪。
他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四周静默无声,只有炉案上,冷水烧沸,茶盖轻撞,发出的清灵之声。
兰玄遥白皙修长,指骨分明的手执起茶壶,温水洁具。
投茶,注水,醒茶。
男人垂眸,举止优雅,捧一杯茶至兰二爷面前,分明是那样谦和有礼的动作,却让人背脊生凉。
兰二爷连忙伸手接过,却不曾想,男人腕骨轻转,竟将茶当着众人的面,倒进了茶盂之中。
只是一瞬,兰二爷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茶香氤氲,兰玄遥重新举杯引茶,茶水从半空徐徐落下,清冽如泉,幽香四溢。
伸手倒了一杯茶,推向兰二爷。
“二叔,第一盏茶,乃洗茶废水,如何饮得?如今这杯方是好的,饮了这杯茶,请回吧。”
声音凉入骨髓,落入旁人耳中无疑是“滚”
兰二爷乃偏房于乡野所生,又不被兰家所认,见兰玄遥如此处变不惊,应对自如,反而衬的自己如跳梁小丑,粗鄙不堪。
他半刻也不敢多待,带着众人转身离开了。
一切重归寂静,
兰玄遥含笑望着她。
“姑娘莫怕,我会护着你。”
那声音温柔似春雨迷蒙,被微风拂过,带着令人舒适的湿意,扑面而来。
她的心中微悸。
当夜,林芙坐在小轿内,从侧门被抬了进去,夜风将轿帘吹得鼓起,纷飞的白雪飘了进来,落在她的乌发间化作了湿润的水汽。
给兰玄遥侍棋的第一日,她起得很早,将棋具都细致仔细地查过,又将棋子泡在水里洗涤。
这样的事情看似简单,实则却十分的繁琐,可林芙做起来却有条不紊。
整理好棋具之后,便拿了棋童交给的棋谱,走向书房准备将今日要打的棋谱先摆上。
迎面却与兰玄遥撞上,落雪如碎絮,簌簌而下,宁静的碧波湖畔,在日光明亮的光线下流淌着温柔的光。
恰似他平静而深邃的眸,分明只是遥遥相望,她却像是被春风吹皱的湖水,春波荡漾。
她努力忍住心中的悸动垂下了眼眸,来到了书房,在摆棋子的时候,面上的烧意才渐渐消失。
按照棋谱上的棋局,将黑白棋子准确地落在交纵的黑点之上。
此时见了那棋局便不由得看入了迷。
棋盘上,黑棋被白棋分成了两个割裂的棋块,导致黑棋的布局溃不成军。
似乎此时黑棋已经走上了绝路,这盘棋也进入了死局。
可林芙却忽然心生一计另辟蹊径,将棋子落在了黑子的右侧。
巧妙地避开了死路。
正欲看棋子落下后棋局的变化,便听见了一阵清晰的脚步声朝这里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