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往昔
此番提议让陈玠愣了愣。
待到他点头之后,孟瑶便又向他行了个礼,回去了。
陈玠的贴身侍从已在廊台上守了片刻了。孟瑶在和他的主人行完礼后,还也和他点了点头。
侍从不敢打搅主人与同窗说话,在孟瑶离去后才连忙上前替主人背起了那书箱,两人一道回了屋。
当陈玠在自己的书案前复又打开那个书箱,会发现摆在最上面的,赫然是写着他和孟瑶名字的那页纸。
陈玠拿出那页纸,看了一会儿上面的那个“瑶”字,若有所思道:“她……待人很好。”
贴身侍从等了一会儿,待到要开口时,却还是脱口而出般地说道:“那是因为殿下很好。”
陈玠未有着急纠正侍从对自己的称呼,而是回忆起了孟瑶与其他人的相处,以及孟瑶和旁人说话时的样子。
很快,陈玠便肯定地说道:“不,她待别人也很好。”
那之后,他才又对贴身侍从说道:“只是,你又忘了,你不该再这样叫我了。”
贴身侍从很快应道:“是,奴以后会注意,在国子监内……”
侍从的话还未说完,陈玠便纠正道:“不,不是这个意思。”
在说起这些的时候,还是个少年人的陈玠到底还是难掩失意与困顿。
他说:“圣上有了自己的亲骨肉,我这个过继过去的,就不再是殿下了。只是……从宗法上论,我也不是我父亲和母亲的儿子了。我父亲不认我了。他觉得此事于理不合。”
贴身侍从不知应当如何宽慰自己的主人,便只能沉默着,立刻跪到其身侧。
“无事。这些我都已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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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面的那间屋子里,孟瑶自是不知这主仆二人究竟说了些什么的。
老师今天上课讲得颇为潦草。他甚至都没有告诉学生们他讲的那些都是哪几本书里的内容,但认出这些对于孟瑶来说自然非是难事。
她在听课时就已凭记忆将那几本书的书名,以及涉及到的文章大约都在书哪一段给记了下来。
这会儿她便把那几本书都翻了出来,找到了对应的原文,又细细读了起来。
读到趣处,便也笑出声来。
这么看来,她在国子监的这几日,倒是比先前的日子还要过得更放松且快活了。
就好像她先前对陈玠说的那般,如若她这回能考上,那么这几天就是她能在国子监里待的最后几天了。她更应当珍惜待之。
而如果她这回考不上,那这几天便是会是她在未来的好几年里,过得最不差的几天了。
可一旦想起这次她要考的是三年前她所未能有资格去考的进士科,想起这正是她一心期盼的,孟瑶就会觉得既是紧张,又是兴奋。
她不得不坐在桌案前,深呼吸了好几次,让自己的心能够慢慢安静下来。
‘沉住气,孟瑶。’
孟瑶对自己说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现在看起来可能很难,却会比以后我要做的每一件事都要容易得多的开始。’
在这样和自己说了两次之后,孟瑶的心跳就渐渐平缓了下来。
然后她便会想起今日在街上偶遇曲云阔与孔克二人时的那一幕。
明明物也是,人也是,可一切却仿佛都不同了。
三年前,她都还和那两人一同在国子监念书。可现在,曲云阔和孔克都已得到了圣上授予的官职,并在自己任职的地方上做了很多事了。
可她……依旧还在国子监内念书。
而曲云阔甚至还比她要小了一岁。
孟瑶是和曲云阔是一道入学的。在那时候,孔克就已被国子监的同窗们称作是他们这里的“累为国学第一人”了。
孔克经常在国子监内的考试中拿第一,前途也是可想而知的一片光明。
即便是朝中的官员们,也对他有所耳闻。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的。
可偏偏,孔克还没有入朝为官,就已经“为名声所累”。
上上回科举考试的主考官很看不惯以他为首的一群学生的晦涩险奇之文风。决心要整治他们一番,于是在阅卷的时候,光凭文风就把孔克给认出来了,且狠狠地把他刷了下来。
据说当时主考官的批卷朱砂,直接把孔克的考卷给划了几大片,堪称史无前例。
与之一同被刷下来的许多国子监学生都对此表示义愤填膺,认为主考官假公济私。
然孔克本人却还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丝毫不像是受到了影响的样子。
直至现在,孟瑶都还记得孔克在他们提起此事时所说的话。
他说:下回一定,一定考上。
然后,孔克就真的在三年前的那次科举中,进士及第,并还被在上一回科举中将他狠狠地刷下来的主考官亲自点为了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