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只听着那凄厉哀嚎，回去做了半个月的噩梦。

后来那个人总在茶坊酒桌间绘声绘色描述，说唐念卿那天手中握着常年带着腰间的剔骨鞭，笑的乖张狠厉，身旁跪着一人已经成了鲜血淋漓，骨肉尽绽的模样。

不知传闻是真是假，至少在上任短短几年间，唐念卿的凶名已然人尽皆知。

我端正在桌前，将新到的纸条靠近那跃跃欲动的火苗，火焰瞬间顺着边角直直窜上来。

直到旁边春柳提醒，我才发现火焰已经灼烧到了指尖，其实是不痛的。

我看着指尖被灼红的一片，还饶有兴趣轻按几下。

“公主，莫为嫁衣伤了眼睛，还是歇会吧。”春柳语气里含着明晃晃的担忧，任谁也忽略不了。

我自是听劝，装作乖乖模样把手中针线放下，然后揉一揉眼睛。一阵困乏袭来，火光在我眼前急速跃动，照的空荡宫殿添上浅黄光晕几分。

朦胧之中，感受到有人为我披上一件大衣，实在是温暖。

也许是在睡梦中，我隐约听见有人默默低喃。“希望小公主这次能睡个好觉。”

呀，又出现幻觉了。我从梦中惊醒，看见室内灯火昏黄，春柳也累的睡着了。

原来是窗户没关紧，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又不时送来阵阵冷风。我走上前去，窗外罕见是满月，映的庭中花树皎洁如雪。

恰如我年少时遇见那人，喜穿白衣，语气轻柔唤我卿卿。

少卿大人，凌宵好久没梦见你了。

出嫁那天，父皇没有出现。

镜中的女子花颜月貌，我冷静的看着她，又觉得陌生至极。

春柳站在一边，手上拿着红盖头半晌没动静。头上的冠冕太重，我问道“今天你是怎么了，往常也不见你这么心不在焉。”

门外的嬷嬷进来放低声音催促道，再不动身，会误了吉时。嫁娶的队仗要从宫里出发，一路上怕花去不少时间。

“帮我盖上吧。”我轻呼出一口气，撇开眼不再去看镜中人。

春柳这才回过神帮我将盖头盖上，视线中顿时出现满眼的红。春柳不放心，盯着一块红布也要细细折腾好久，边边角角都要照料完美。我知她情绪不对，此刻也没有时间去询问她。

那就让春柳憋着好了。她这人藏不住事，有什么委屈事定第一时间别别扭扭说与我听。果然没出我所料，等坐上花轿，春柳就寻了个由头给我送些吃的掀帘进来。

春柳在我手下向来没什么规矩。

她一心怕我饿着，端份果饯要我填饱肚子。她心里藏了事，说不出口便要觉得委屈。从没有像今天这般沉重。

我不知晓春柳脸上是什么神情，只感觉到她蓦然消声，非要看着我吃下一些果饯。甜的我皱眉。估摸足够支撑到府宅，又缓缓端着食盒离我好远。

我知道她在哭。

在我们身处冷宫的那些日子，春柳哭的时候都会躲着我。她哭的时候不多，一半是因为饿，一半是为了我。

如今在我身前低低啜泣，如忆往昔。过了好久，她才带着哭腔告诉我。“公主今天真美，像天上来的仙女一样。”

我愕然失语，忘了该做什么正确的反应。

花轿上悬着金黄的铃铛顺风泠泠作响，一时惊扰思绪。恰如儿时童言真切笑语，一字一句，一次一景环布在我周围。

我沉眸不做回答，一种名为慌张的情绪悄然蔓延缠绕我心脏。也许是木已成舟，此刻我无心思考自己做的终究对不对。

可杂念在此刻侵袭我身，我耳边彷佛出现无数声音。有人扼腕，有人赞叹，有人不以为然。那一个个都将成为我，此时又不会是我。

没去想时间过去多长，终于到达此行目的地。春柳搀扶我进入喜堂，她将情绪妥帖收拾好，安心去做一个识大体的公主贴身侍女。一举一动挑不出差错，完全没有刚刚在车上哭哭啼啼的卑弱模样。

有人从她手上接过我，身边随后络绎不绝的是祝贺的声音。

我微低着头，可以看见大半个手掌，宽大带有温热气息。他牵起我的手，举动彬彬有礼不带鲁莽气息。想必就是我素未谋面的夫君-唐念卿。

真是一个文雅的名字呢。

我还他一个紧握，唐念卿明显一愣，步伐显而易见慌乱不少。随之而来的是手上力度加大不少，让我隐隐感觉到痛。

身为公主，我没有出声呵斥，藏了点兴趣想看他还会做什么反应。

结果出乎意料，不过片刻，他像是觉得没趣一般忽然松开手，换成牵住衣带，将我稳稳朝前带。也许是婚服太大，这小小动静没能引起满堂宾客的注意。

父皇晚年不爱出宫，一心要守着他的寝宫。虽未到场，却还是下旨派了司天监过来主持婚事。

皇室所行嫁娶仪式与凡间不同，一拜天地，二拜黎民，最后又回到夫妻对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