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南墙不撞也罢
斟鄩颂言用半生积蓄为白音徽赎了身,引起城中不少公子哥公愤,他们个个都说爱她,可无一人曾予她自由之身。颂言因此污名大造,世人皆论他是纨绔子弟实至名归,却无人忆起他曾以血肉之躯守过他们的性命,就像他们只记得他打开了城门一样,但颂言不曾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
“国之倾覆,彻于王侯将相相藏命之地,未尝见汝也,后闻流民之言,汝往战,还大开城门致国灭,恐已在黄泉。”白音徽黯然神伤,眸底夹杂无已言说的情愫。
颂言神色温柔,目光坦诚,如湖水般清澈见底。
“犹记七岁那年,你为了报复总是冒犯你的陈小世子,从我嘴里套话,得知他怕犬吠,特在我逃学之时,将我爱犬引入学堂,谁知我的爱犬温顺听话,不喜吠,后来我替你背了锅,可谁知,有人看见是你拿着骨头引进的学堂,在夫子质问你时,你也是这般无辜又不甘心的神情。”
颂言像从前那般自然地去摸白音徽的头,眼神满是宠溺。
“是哥哥不好,我曾向汝父允诺会护你周全,可在大难之时弃你而去,让你平白受了这么多的苦头。”
这几年的颠沛流离让她见过了太多丑恶,弹琴作画的手沾上了太多肮脏的鲜血,她不明白她的少年郎为何要赌上性命去救那些欺软怕硬的世人,她心中本纤尘不染的人儿被冠上奸卑污佞的名头。
“世人不知哥哥,但音徽知,音徽长大后要嫁于哥哥的诺言,音徽从未想过要改变。”
在白音徽说“嫁”这个字时,一人难掩喜悦,一人满目哀伤。
阮惊棠大婚那日,整座城都为之红妆,一为圣上亲结的连理,二为城中多数曾是先阮国的子民,于她或多或少有些恩情,给足了这位先阮遗主面子,所以这场大婚几乎是举国同庆,十里红妆并非夸辞,迎亲的队伍从街头排到街尾,火红的花轿上映的有麒麟送子图,花轿的红帘上的金色流苏一直垂至地面,不知是用什么线编织,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金光闪闪。
阮惊棠头上凤冠的流苏垂至她的肩上,嫁衣做工更为重量级,光是工时就用上了大半个城的绣娘在两月之内赶工做的,每一处红绸上的金丝都是一个个针脚按最吉利的尺寸量着扎的,红绸用上了顶好的布料,两袖上的凤凰衔彩栩栩如生,领口处绣了一圈的海棠花
瞿冥一端坐俊马之上,神采飞扬,容光焕发,红衣上并无太多装饰,唯心口上一朵海棠花,为阮惊棠亲手所绣。
自瞿冥一给阮清欢眉心注入灵力后,她渐渐想起了一切,这人间的事态就像是命定般不可遏制地有序进行着,阮清欢越发觉得捉摸不透自己的心,尤其是和宋枍待在一起的时候。
苏昃与魔尊玄晔相貌相似阮清欢是知晓的,单从外表来看的话,唯一的区别就是双眸的颜色,苏昃伴清欢这么多年,她从未对苏昃有过怀疑,但那日瞿冥一的告诫不得不引起了阮清欢的戒备。
成婚后,阿姐很快怀上了瞿冥一的孩子,在瞿冥一日渐变红的眸子中,阮清欢下了定论,现在瞿冥一这副壳子中绝不再是苏昃,至于玄晔他又为何来夺舍,其中的原因她心知肚明。
大夏年间,在阮惊棠孕期第八月,阮清欢因在劫期间,灵力受制,与凡人几乎无二别,不得不时常出境,换得能能恢复少许灵力的丹药,为的是如若正面对上玄晔,能有一战的底气,其间,多亏宋枍多次在清欢筑基的时候帮忙渡气。
一同往常,阮清欢清修回府,便听到厅堂的争论声不休。
“为了你的大业,你难道还要让她蒙难!”温润的嗓音用力嘶吼,阮清欢再熟系不过这嗓音,言者为宋枍。
“吾总会找到法子在她死后重塑其身。”言者音色低沉,似从谷底传来,让阮清欢闻之有些颤栗,从身形上看,那人应是瞿冥一。
阮清欢隐去了周身气息,想听到更多,可离的实在太远,直至二人言尽离去,也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阮清欢只觉心头有些隐隐作痛,这心痛的源头,是宋枍。
宋枍与玄晔有染,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不知是不是在这人间待久了,她也想去撞一撞那南墙。
还是在那片种满梧桐之地,宋枍一身白衣,恍若初见,让阮清欢意识恍惚,回想到了过往种种,宋枍像专程在此处等她一样。
宋枍转身面向阮清欢,双眼紧闭,他第一次这么怕,幼时玄晔亲手把他丢到兽谷里,让他只身面对凶兽之时,他都未这么怕过,他此时却在怕眼中会溢出爱意,吓跑眼前的人儿,就好像早已预知眼前之人对他的审判般,没有直视眼前之人犹有湿意的双眼。
“宋枍,你知晓魔尊玄晔吗?”阮清欢的言语如一柄长剑,直抵宋枍的咽喉。
她继续说道,语气有些自嘲的意味“我与那人有血海深仇,他欠了我八千万生灵的性命。”
宋枍睁开早已布满血丝的神目,两瓣唇开开合合,犹像他被凶兽啃食殆尽,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爬上浴火的石阶,却发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