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走
黛玉在房里和紫鹃说了一会子话,就听小丫头们来报说:“薛姑娘,宝二爷来了。”
黛玉用帕子掩住唇,哎呀一声,惊的站起来:“我差点都忘了,我是发起螃蟹宴的东道主,方才却只顾着跟你说话,反把客人扔到一边,她们定是来催我过去的。”
紫鹃笑道:“那姑娘快去吧。”
黛玉点点头,正想往外走,贾宝玉已经走到最前面,几步踏进来了。
他心里一直挂念着黛玉,好不容易能见面,她又要走,他忙上前拦了一步,道:“妹妹做什么去?”
“回宴上去。”黛玉偏着头,如水明眸里带着几分不解。
宝玉被她黑眸一瞅,顿时魂都飞了,怔怔道:“妹妹且站一站,我有话要同你说。”
“什么话?”
贾宝玉叹道:“好妹妹,自你来贾府,我心里高兴的不得了,偏生老爷太太不让我……”
“宝玉!”
宝钗见宝玉越说越不像话了,竟开始说自己父母的不是,忙出言制止道:“你有什么话,到宴上说吧,姐妹们还等着我们呢。”
黛玉一笑,道:“走吧。”
回到宴上,又有几笼螃蟹蒸好了,刚端上桌,还冒着热气呢。
众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直到戌时方散。
第二天,黛玉歇罢中觉,应昨夜探春之邀,去找她下棋,刚过抄手游廊,就见南边院门处一群婆子丫鬟进进出出,在打点行装,院里放着几个大箱子,像是史湘云要搬走了……
可昨晚史湘云还在说,等过段日子入了夏,要和她们一起到荣禧堂后面的小花园捕萤火虫呢。
话里话外,都是要长住的意思。
黛玉心下诧异,吩咐雪雁过去问,不多久,雪雁回来,果然说:“具体情况那些妈妈们也不清楚,只说是史姑娘家的二叔叔派人来接。”
黛玉捻了捻帕子,直觉这事有些不对。
她昨晚睡前,才听紫鹃说过史湘云家里的事。
史家先祖(史公)曾官居尚书令,是天子的近臣,后赐爵位保龄侯。史公有一子一女,女儿(也就是贾母)嫁入贾家,儿子(史家祖父)生有三个儿子,史湘云父亲、保龄侯史鼐、忠靖侯史鼎。
史湘云父亲早逝,她原本跟着史鼐一房生活,后来史鼐去南京赴任,她就跟着史鼎一房生活。
史鼎的正房,自己的儿女尚管不过来,哪有精力再管史湘云,她便常跟着姨娘们(史鼎的妾室)在一起逗趣混日子。
史家的姨娘怎样黛玉不知道,但她看过贾家姨娘的日子。
她二舅母贾政有两门妾室,一个赵姨娘,一个周姨娘,两个人都是府里家生子的女儿扶正,赵姨娘育有一子一女,贾环和贾探春,周姨娘没有生育。
上回黛玉去找探春,才刚走到探春房门口,就听见里面大吵大闹的,一个女人满口嚷嚷着:“你攀高枝去了,可别忘了,我是你的亲娘,环儿是你的亲兄弟!你看看他身上穿的,再看看宝玉,好歹你在那边得了好处,也别忘了我们娘俩!”
紧接着,里面传来探春的声音:“我得了什么好处?”
赵姨娘道:“我听说,太太给了你两匹做衣服的彩织锦缎,你给环儿一匹,也让他穿的体面些,省的老爷看见了,总说他三五不着六的!”
探春气道:“姨娘听谁说的?这没有影儿的事,姨娘也信?”
赵姨娘见她不承认,气的呸了一声,踩着花盆底鞋,一扭一扭的走了。
黛玉进了房,就见探春伏在案上哭,她劝了两句,探春才住声,平静下来,对她叹气道:“赵姨娘的日子过得不好,我是知道的,但也不知哪个贫嘴烂舌的,说我得了两匹彩织锦缎,我若真得了,给她就是,可我又没得,这不是让我有一百张口,也说不清吗?”
黛玉安慰了她好一会儿,才从探春屋里出去,谁知走了没多久,就见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带着一个小丫鬟打对面过来。
那小丫鬟手里拿着两匹锦缎,到了近前,周瑞家的陪笑着行了礼,道:“林姑娘好。”
黛玉点点头,问道:“周妈妈哪里去?”
周瑞家的笑呵呵道:“太太新得了几匹上好的彩织锦缎,让我送两匹去给三姑娘做衣服。”
黛玉一时无语,至今她也不知道,这事是王夫人的授意,还是赵姨娘房里的下人,消息太过灵通。
总之,自那后她就知道了,但凡是大家族的姨娘,日子总不会舒心,更何况,史家比之贾府,富贵稍逊,怨不得史湘云总想来贾府住。
如今好不容易来了贾府,她怎么可能想要回去?
要说是因为和她拌嘴,那昨天晚上她也不会来赴宴了……
若说是因为还不起席?那也不会,薛宝钗不是资助了她好几篓螃蟹吗?
黛玉想不通,但直觉这事和自己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