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钗
雨止了,天也慢慢泛出光。
鸡鸣还没啼,几名丫鬟已经拖着竹帚围在大院里,唰唰地清扫冲散在水洼里的落叶。
“听说了么?”翠裙丫鬟垂着脑袋,手臂动作利落不停,悄悄偏嘴朝身旁端着簸箕的丫鬟弹了个响舌,“杜三奶奶那间院子,咱往后不必去扫了。”
“哪里能没听说?少干点活岂不天大的好事。”端着簸箕的姑娘困得直点头,“杜三奶奶又招老爷恼了?她仗着自己膝下儿女齐全,派头比孙大奶奶都足。”
“恼什么恼?”翠裙丫鬟斜了斜视线,瞄了圈周遭,“杜三奶奶这回栽大跟头了!”
“求凶符的事么?”端着簸箕的还是哈欠眼泪直流,“我听依儿姐姐讲了,她的表妹妹在孙大奶奶屋里做活,昨夜还帮着拉架的,杜三奶奶和白二奶奶还真是苦大仇深。”
“还凶符呢!她和白二奶奶哪日不恨不得掐断对方的脖?凶符的事昨半夜早早就传遍了!”翠裙丫鬟狡黠一笑,压低了嗓音道:“翟大公子和翟二姑娘死了,你晓不晓得?”
“啊?”端着簸箕的姑娘腕里一僵,铁簸箕哐啷砸地,“死死死...”
“出息!”翠裙丫鬟匆匆拾了簸箕塞回她怀里,大骂:“拿稳当了!再撒了我还得再扫一遍!”
“白二奶奶干的?打前不都是小打小闹么?怎么忽然...”抱着簸箕的丫鬟哆哆嗦嗦道。
“白二奶奶有那本事,犯得着被杜三奶奶压这么多年?”翠裙丫鬟也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啐,昨儿下过雨,今晨真冷。大公子和二姑娘的尸首眼下就摆在偏屋里供着,是...祟物做的。”
端着簸箕的抖得愈发厉害了,抖得兜在簸箕里的落叶簌簌朝地上漏,“天菩萨呀!昨夜里头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哪里晓得,全靠守大门的老葛碎嘴子唠叨给阿钱听,阿钱他媳妇不是在咱儿院里头么?三更半夜的得了这样的消息她怵得不敢去后屋如厕,硬喊我起来陪她时跟我漏出来两句,你别透露出去,总之现在是犯不着害怕了,老葛讲昨夜仙家回府时腰间挂了只什么乾坤袋子,把祟物都封在口袋里搜罗走了。兰叶镇这下算太平了。”
“都扫麻利点!低着头嘀嘀咕咕些什么?”嬷嬷拎着只食盒穿过鹅卵小径,朝这伸出脖子张望道:“讲讲讲,叫晨起的主子们鞋底沾了叶,有得你们好看!”
嬷嬷怒气冲冲地回过脸,挎着食盒拐入一道回廊,七折八弯绕了两圈闷头扎进一间雅致的厢屋。
“查!”翟老先生笃笃砸了几下木拐子,揉揉蓄了泪花的老眼,“是谁在背后操控祟物,残害我翟家的孙儿!我的阿临!把他查出来、查出来!不得好死的畜牲哟!”
嬷嬷埋着头大气不敢出,掀开食盒按着顺序给几个案桌上了两碟子糕点果脯。
岑扉拨拨茶盖,“老爷子宽心,这回只抓到焦尸,炼造焦尸之人还未揪出,饶是为了兰叶镇的安危我们也不会此刻甩手走人。”
“是谁,谁要害我的孙儿?李家那表公子?还是王家那平素就爱和我们阿临对着干的鳖孙?天杀的、天杀的!何仇何怨哟!”翟老先生痛得捶胸顿足,“我可怜的孙儿!”
翟炜拭干了眼角的泪,握拳清咳两声,小心翼翼道:“父亲,别哭坏了身子,阿临和阿璃的尸首还在隔壁摆着呢,你这样哭他们要舍不得走的。再说红鸾也是可怜,一夜折了两个孩子,您还将她禁足,她怎么...”
“她该!”翟老先生砰地摔碎了茶盏,喘着粗气双目赤红,“烟花柳巷里捡来的贱种,没脑子的东西!昨夜要不是她和白氏互相求凶符将那祟物招来附近,我的孙儿怎么会有事!如雁更是可怜啊,自己养了个没出息的儿,就盼着杜氏屋里头那个机灵点的能过继到她膝下,阿临那样聪慧的孩子倘若有了嫡出加持,咱们翟家往后可不就靠阿临了?偏那杜氏是个死心眼!自己生得卑贱,还拖着儿子不让往高地爬,过继的事拖了多少年?这下好了,谁也别捞着!”
翟炜半低着头,悄悄抬眼打量盛怒的老爹,半晌不敢吱声。
翟老先生见状愈发火旺,落寞地叹了口短气,“三棍打不出一个闷屁的货!阿茂和阿嫚就是随了你这懦弱无能的性子,平日里就畏畏缩缩的,我看了都胸闷,难得杜氏生了阿临和阿璃两个算机灵点,虽说爬出来的肚子实在是卑贱,可到底还能过继。眼下...”
翟老先生摇摇头,前额靠在支着木拐子的手上不讲话了,片刻,他又撑起脸看向众人,“仙家,背后炼尸那人...有线索么?”
元窈闻言掏出一支叮叮当当的银铃钗把玩,问:“翟老先生,府上近些年是否有什么已故之人葬在北边那片林子?”
翟老先生伸头看了眼那支黑点斑斑的银铃钗,“怎么?仙家手上是?”
岑扉道:“我们昨夜被焦尸引进了北面的一片林子,林中有一处孤坟,焦尸跳到孤坟周围时便不肯再走了,因此我们怀疑炼尸之人与那处孤坟渊源不浅。于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