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噩梦

小学过得很快，十四岁，我已是国中二年级，期间我们又搬了一次家，搬到临近长野县与群马县的分界处，恰好与诸伏家成了邻居。就这样，我和诸伏常常一面争论着某句古文的释义，一面并肩朝家走，又或者是为了路上所见的一点小事互怼个不停，就像庄子和惠子①那样，愣是要分出个胜负。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直到十四岁那年的8月1日。

刚结束夏令营的我们回到家，刚把钥匙插进锁孔，不等我转动手腕，门开了。一瞬间的错愕。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诸伏高明，视线撞进蔚蓝的海洋，海上波涛汹涌，涌起的浪花，读作惊讶与恐惧。

原来他也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吗。

这是我下意识的想法。不过现实没有给我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门开得再大一些，浓重的铁锈味扑面而来，我心头一紧，推开门，一切如旧，只有地板缝隙中的暗红色痕迹宣告着这里曾经的惨状。往里走，母亲躺在床上胸口一片血迹，一边的书桌上摊着一张信纸，信纸顶端工工整整地写着两个字—“遗书”

“亲爱的女儿，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与你告别，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

你父亲和我都是国家总局“潜龙”组织的探员，受命潜入岛国的一个黑暗组织的中国部分卧底调查。很不幸，我们暴露了。为了掩护我和另一位尚未暴露的同志不幸牺牲，我更改了姓名，带着你离开了北京，安稳的过了几年，我不甘就此放弃，便来到岛国继续调查，没想到还是暴露了，因此引来杀身之祸。

没能参与你的成长，我很抱歉，但请记住，你的父母是为国牺牲，而不是因为犯罪！如果你愿意查下去，就加入岛国公安，我将保存着所有查到资料的柜子的打开方式交给了她，但我更希望你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不要怀着恨意，而是怀着善意，如同那个曾经的姓名—叶清明，愿你一生清明。不要忘记，你没有了父母，却还有朋友，你还会有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孩子，你会成为他们的母亲，过上幸福的生活。所以，好好的活下去，好吗？

永远爱你的母亲

案发时间：北京时间7.30.18：42

又及：诸伏家的那个孩子还不错。以及，希望你能原谅我。”

信纸自指间滑落，我从木椅上起身，踉跄了一下，跪坐到母亲的床前，紧紧地握住她冰凉的手，闭上眼，心脏一阵绞痛，却流不出一滴泪来。良久，我缓缓跪下，向母亲磕了一个头，又起身敬了一个礼，随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我想起母亲曾经提起过的电话，拨号，通话，那边传来一个稍有些激动的声音

“鲸，有消息了？我们都想死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还有，小芊妤怎么样了？”

一连串的关心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愣了一下，轻声道

“您好，我是林芊妤，北京时间七月三十日十八点四十二分，我的母亲，潜龙组织探员叶鲸，原名叶清明，被其调查的组织成员杀害与家中”

寂静，沉默。

对面的女子沉默了很久，扬声器中不时有轻轻的哭声传来，当她终于调整好了情绪才轻声回答

“我们会立马安排人，接她……回家”

“麻烦了”

目的达到，我正打算挂断，那边的女子却又开口

“那个，芊妤啊，你妈妈她从来都没有抛弃你，她一直在为国家安全而奋斗，她很伟大，还有……”

“我明白”

那边的女子愣了一下，然后抽噎着开口

“嗯，我们，会很快，很快，带她回家的！”

电话挂断了，我突然感到全身无力，两眼发黑，一阵耳鸣，空气中的铁锈味愈发浓重，不等我作出反应，便感觉到身体重重地砸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想要起身，却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案发现场吧……

是身体自我保护的应激反应啊……

那没事了，芊妤，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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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指的是《庄子与惠子游于壕梁之上》中两位为“知鱼之乐”而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