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梦境
冥界三物,魂鬼魔。
人新死为魂,魂者混沌,在冥界七七四十九日后仍无心智,便会被冥使视为尘缘已了,在轮回册上将名字一划,送其转生。
魂生灵智为鬼,冥界有试心石,可断鬼善恶。若试心石莹亮如昼,则有大善,去留随意;若试心石漆黑如夜,视为大恶,会被冥使缉拿,送入冥殿看押度化。界时不管度化结果,总归是没有好果子吃。所以众鬼对于试心石皆是能避则避。
第三者为魔,乃身负大苦大悲,执念经久不消之鬼,又因其本身意志力强悍,生魂力,可驱鬼火,更有甚者可以鬼火化形,是为大魔,所行无度,冥使亦不可轻易降服。因魔执念深重,皆不入轮回,多年来,冥殿为保持平衡,就吸纳了许多优秀的魔物作为冥使。
当年影青也曾找过灵溪,被灵溪拒绝了,她说:“我不想当冥使,因为我还有未竟之事,我在找一个仙人。”
灵溪死在四岁那一年,忘川河水轻柔飘荡,水流声细碎悠远,载着她幼小的魂飘到冥界……
魂是没有感知的,但是会做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梦里出现一个女人的声音,一直在对她说:“去找他,去仙界找他……你一定要再见到他。”那声音真切又不舍,让还是混沌状态的灵溪皱起眉头。
直到有一天,梦里那道声音变得清晰许多,甚至出现一道模糊的影子,纤瘦清雅……而她像是生出了第三只眼,看着梦里的自己惶恐又心急,迫切地想知道有关于那个人的只言片语,追着那虚影说道:“你让我见谁?”
可那个影子却透明了,她的笑容像雾让人看不清,她说:“你去仙界,等你见到了,就知道了。”于是灵溪便对仙人生出渴望。
但从那一天起,这个梦就消失了,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以至于在往后许多个平静的夜里,灵溪也会生出“做这个梦的我兴许原本就在梦中”的想法……
直到有一日,她久违出声,就在声音出口的一瞬,她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碎了……她的心一窒,那消停许久的梦蓦地排山倒海,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了她整个身体,让她战栗不已——她听出来了,原来梦里说话的人竟是她自己……是长大了的她。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有的只是蓄谋已久的安排。
顷刻间,她慌乱至极,忍不住想:“我和她是同一个人吗?若我是魔,她是什么?是鬼,是魔,还是仙?亦或者都不是……因为她的执念不是为我,只是为了她口中的那个仙人……”
她只是像“托孤”一般,日复一日,只为让她上仙界找那个仙,像完成一个不可能的夙愿……
“若我们是同一个人,我在这里,她又在哪里?她叫什么,还活着么?又为何让我去仙界找人?我们同那仙人有何纠葛?”
她想了许多年,依旧想不明白,于是“仙”这一字,就成了她心中解不开的枷锁。
而在冥界这些年,她四处飘荡,不断敛财,为的只是变强。事情因梦而起,却一直望不到终点,她的心情也从最开始的渴望,变成厌恶,她讨厌这种看上去是死局的路——无解之局便是死局,她不想困在其中,她想知道事实,想找到出口……
她想挣脱这个梦。
此时灵溪默默朝前飞着,身后鬼火抬着不知死活的鬼像抬棺材,但她一直用法力控制他蒙头的盖头,没有让他的脸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玉练见她这样小心,便道:“姐姐,你是要把他带回去吗?你知他来路不明。”
灵溪道:“既然打伤了他,就要替他养伤。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听她这样说,玉练就捂着嘴笑:“都是我打的?姐姐没有份?姐姐可不是心慈之人,救下他只怕有旁的想法。”
她话才说完,嘴边就多出一颗碧灵珠,只好安静又乖巧地闭了嘴,跑开连连叹气道:“你何必拒绝得这样快?食色性也,你一条不沾,连男女之情都只是你的赌资,还有谁能比你更无趣?”她不仅嘴巴动,眼还不住地往那鬼的红盖头下瞥。
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灵溪手一挥,玉练便觉有道力量托起了她的下巴,灵溪道:“别打他的主意。”
玉练朝四周看了看,又压低声音说:“姐姐,左右无鬼,我就看看他的脸也不行么?倘若被我发现这是个丑鬼,那请姐姐放心,我绝不会再靠近他半步,如何?”
眼见一个朴素小院出现在视线尽头,灵溪徒然发力,就带着那鬼落进院中。
玉练紧随其后,还不忘聒噪,说:“姐姐,你理理我,你可知人死时是什么样,那魂就会是什么样。也就是说,这鬼的心生前就没了,指不定有什么冤枉债呢!你想想,杀人掏心,多可怕呀!”
这间院子化的是四合院的型,只需添点花鸟虫鱼,亭台水榭,便能称一句精巧。可惜这里没有这些雅物,有的只是杂草,野趣横生。
进屋后,灵溪也不理她,随便找了张床把那鬼放下,就朝后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