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一出口,赵蓁感觉他的身体变得僵硬了几分,然后,缓缓直起肩背。
她只感觉面前突然矗立了一座黑漆漆的高山,然后,她看见了一双阴沉又森寒的眸子,视线如刀似戟,闪着摄人心魄的寒芒,危险又可怖。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势威压,瞬间将她整个笼罩起来。
屋子里,突然间落针可闻。
她清晰地听见了自己有些压抑的心跳。
裴淮只觉得末日不过如此,绝望犹如滔天巨浪将他淹没,那种窒息的感觉彻底将他击垮。
强撑从西北回京,眼下,他只觉自己最后一口气都要散尽。
她还是不能理解无法接受,两年前还只是呵斥他“在我眼里你和阿蕴一般无二,你竟然有此不伦念头”,现在竟然愈演愈烈,用“入府当小侍郎”来羞辱他。
为何周怀瑾可以尚主,他却只能当“小侍郎”?
裴淮眼底露出一抹凉薄讽笑,又将涌到喉头的腥甜压下,他敛眉沉眸,漠然看了她半晌,开口时语气已经沉肃冰冷至极:“想来殿下对谋逆案已经胜券在握。只是,下官既为此案主审,不会徇私枉法,亦不会偏听偏信。殿下,还请好自为之。”
说完,他仿佛应对赵萼一般,随意拱手一礼就大步往外而去。
屋中恢复寂静。
赵蓁清楚听得他在外面吩咐“谋逆大案不得任何人探视”,心中疑惑更甚。
他从一开始的尖酸刻薄变为勤勉务实,又到适才的尖酸刻薄到大公无私,行为十分诡异。
赵蓁觉得,随着年岁越长,她更加难辨此人心思,比起年少,如今性子更加左了几分。
他此番作为,到底什么目的?
赵蓁细细思量,没有丝毫头绪。
只是,裴淮那看似胡搅蛮缠的言行,让她有些乱了章法,原本想法没有付诸实施。
也罢,他和赵葳也不会马上成亲,不论是协商还是交易,她总还有时间。
心中正沉思,魏紫回来了。
赵蓁几口喝完汤药,见魏紫一脸欲言又止,问了才知小院已经被围得密不透风。
“不必在意,”赵蓁放下碗,伸手让魏紫缝她有些崩开线头的衣袖。
魏紫拨开沉甸甸的锁链,一边缝一边抱怨:“裴世子看着顾惜往日情分,可也不过嘴上说说,您被链子锁着,换件衣裳都要剪开袖子!还是周大人心细周到,知道要给您先斩断这锁链。”
魏紫还要絮絮叨叨,却被赵蓁打断:“外面什么情形了?”
想了想,魏紫说:“奴婢从梁嬷嬷那里听说,已经有人正式上了折子,又重提了我们太子爷的事,宫里那位却迟迟不见有旨意,朝中议论纷纷;而那锁链一事,民间更是有人编了童谣传唱,说昭云公主她心思歹毒故意迫害您,如今,她也不知是在府里养伤还是不敢出门,已经多日不曾露面……”
魏紫还在细说局势,赵蓁已经将心思转到了别处。
除了人陷公府,其余一切都在按照她谋划在一步步进行,分毫不差。
日子好像突然悠闲起来。
赵蓁除了养伤休息,就是听听魏紫的消息。
她的“谋逆”案,迟迟没有开审,因为西北死了主将又不断溃败,正打算议和,赵萼立马同意,倒是那朝中几个老顽固提出了议和的条件。
裴淮却根本不同意,哪怕对方割让城池、送公主来和亲都不答应。
长公主震惊朝野谋逆案的“风头”,就这么被西北战事盖过了。
赵蓁倒也不急,这段时间正好给了隐在外面的人手充足的时间。
听说这几日裴淮忙得就脚不沾地,倒是她难得悠闲的日子。
裴淮就算有意要将她一直囚禁,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期间,裴淮倒是沉重脸来过一回。
来时,带着周怀瑾的侍卫和那人手里的一把形状怪异的大刀。
后来,看着那刀锋都卷了刃,锁链却完好如初时,裴淮才终于冷淡地朝她看了一眼,又匆匆离去。
赵蓁却觉得他的眼神不止冷淡,还有更多复杂的情绪。
比如,嘲讽,鄙夷,好像在嘲笑她识人不清,用人不明。
可她早就知道就是这样的结果,别人不知但她清楚,这锁链乃是番国进贡的玄铁,据说玄铁乃天外之物,如若没有钥匙根本无法打开。
更荒唐的事情都做过了,几道复杂的眼神,对赵蓁来说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日子好像就要这么“悠闲”的过下去了。
直到这日清晨,魏紫白着脸,惊慌失措地告诉她两个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