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
她说,“你死了,我就原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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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2005年4月,天空开始下起朦胧又绵长的小雨。
落进我眼里就化成灰暗的风。
我举着把伞,踏上起伏着的黛青色山峦时,从丛野里摘下一捧燕尾蝶,轻轻地攥在了手心里。
袖口被雨水浸得有些湿透。
我终于来到了埋葬你的地方。
那峰冰冷的墓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爬满了杂草。满园春色在你身上复苏,四月里的万物渐次生长。
我将那捧燕尾花轻轻放下了。
“阿杳,阿满来了。”我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鼻子酸涩的要命,于是我蹲在地面上,低下头用力揉了揉眼睛。
“阿杳。你说,除了我,还会有人记得你吗。那些将你推入万劫不复深渊的人,他们还鲜活且快乐的活在这不公正的人世间。
这样一想,你是不是在那边也会有一些难过呢。”
我低下头,抽了下鼻子,手指碾过那细腻柔软的花瓣,突然想到什么,又缓缓地张开口,
“昨天我你爸爸妈妈来找我了,他们告诉我,说你喜欢燕尾花。自从你死了以后,你爸爸妈妈之间的关系好像突然间就缓和了好多,是因为你,他们释然了吗。
他们被这生活的困难和面对你死亡时的痛苦削圆了他们的尖锐。
可能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了,你死的那天,你爸爸妈妈他们痛苦的直接昏迷过去,在病床上醒过来就一直在默默地擦眼泪。
我去看过他们一次。
他们抓着我哭喊着要我将你还给他们,他们说是我害死了你。我突然间就感受到了你的绝望的挣扎,那种百口莫辩都不会有人去倾听的无力感。
太痛苦了。
直到你死的那一刻,我才终于体会到你活着的时候,在生存与死亡之间的痛苦矛盾。
我多想扯烂他们的耳朵去告诉他们,是你们自己啊,是你们自己对你的忽视,让你感到不被爱。是你们自己在争吵的时候,对你倾泻的的冷淡与泄愤害死了你。
你真的很敏感。敏感到连丁点都悲伤都能感受到。”
我说不下去了,直起身体,轻轻走近你,然后吻上你的墓碑,望那冰冷如石的丰碑,能残存我遗留给你的最后的温热。
雨下的越来越大。巨大的哗啦声,夹刮着湿冷张狂的风钻进我的耳朵和胸口。
身上穿的衬衫衣料很薄。
“阿杳,你那边应该会温暖的吧。”我垂下眉,睫毛于是覆下来,“已经四月了,但是我这边,还是好冷的。幸好你已经不在了啊,不然我就该担心你熬不过这寒冷的天了。”
我将那些花瓣撕碎了,然后埋入那湿润的土壤。雨水混着泥土花香飘散向远方。
阿杳,我希望你也可以闻得到。
“阿杳,再见。”我说。
我重新举起伞转过身,刚抬起眼就看到了一个女孩子站在离我不远处,用那双湿漉漉又锋利的眼睛望着我。
她消瘦的身体屹立在风雨中,身影模糊到看不清楚,但我看到了她脸上的妆容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雨丝冲花,到头来,只剩下了哭红的双眼。
而她也抱着一捧花。不过她怀里的,是向日葵。
她散着头发,眼睁睁看着我将那些燕尾蝶的花瓣埋入土壤里,愤怒的颤抖着身体,几乎是狂奔过来使劲推开我。
气汹汹地瞪着我,朝我吼着,不停用拳头捶打着我,“你干什么啊!杳杳喜欢的是向日葵!是向日葵啊!”
那个女孩子打着打着就没有力气虚脱了,蹲在地上,捂着眼睛抽噎着哭。
这又是一个来爱你的人吗。
是不是,只有你死了,那些爱你的人才敢懦弱的,重新靠近早已冰凉的没有生机的你呢。
“余杳,你他妈的傻x啊!我原谅你了还不行吗,我早就原谅你了还不行吗,为什么你非要这么认真啊... ....”
那一瞬间,也许我知道面前这个在阿杳墓地前遏制不住痛哭的女孩子是谁了。
天色变得更暗了。
她没带伞,雨水砸在她的裙子上,氤湿了一片。
我黯淡了目光,将我手里的伞移到了她的头顶。
我想我们应该互相怜悯,我们都是失去你之后才醒悟过来你的痛苦与悲伤的最爱的人。
“给。”
我递给她一包纸巾。
没想到她直接拍手打掉了,纸巾滚进泥土里,沾了灰尘。
“我不要...我不要!”
她喊着,“我想要杳杳活过来,我什么都不要了!”
“太晚了,我们都晚了。”
我看着天空中低低浮动的云朵,这么对她惆怅的说。说完我悄无声息的落下一行泪。
这次是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