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
那页烧焦的日记薄上,残缺的碎片上刻着几个字。是阿杳绢秀的字迹。短的像一首诗。
阿满。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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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过凌晨三点的月亮。
它套着空荡的驱壳,伫立在万籁无声的夜空中,静默地像一副画。
万物都在它橘黄的灯光中生长,成为了风,满天遍野的跑。
杳,这是你死后第六个月。我又失眠了。
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睡不着,因为我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立马浮现出你明亮的眼睛,还有那快乐的迎着阳光的脸。
那是初生的脸。透露着明媚的纯真。
月光朝房间照过来,于是那一片地域突便亮堂了。
桌上的白色药物凌乱的摆放着,地上和衣柜里的衣服被撕扯的一片狼藉。
水杯沾着污渍倾倒在一侧。淤出来的澄澈的水凝固成胶状。
前几天在学校里很忙碌,但今天突然便想起你了,然后我又哭了,哭的死去活来的。
躺在床上张着嘴窒息着用力喘息,那种感觉像是要把我杀了。
我好像终于体会到了你活着时候的感觉。压抑,愤懑,失落,总觉得人间无望。
我捂着剧痛的头在床上挣扎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起床,往手心里倒下了几粒舍曲林。
惨白干涩的药片混着凉水吞入温暖的腹腔。
那苦涩的气息刺激着鼻腔。
我冲进了厕所疯狂的干呕。然后眼圈又泛红了。
你在活着的时候也经常在哭。虽然你极力掩盖着,不让我看到。
但是当你每次都独自一人走过那条长旧斑驳的铁轨的时候。我都会感觉到你那种歇斯底里的孤独。
那天的夕阳把你的背影拉的好长。我偷偷跟在你身后,发现你在默默地擦眼泪。
你发现了我,慌张的像个受伤的小兔子,“阿满...我...”你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眼睛红彤彤的,似乎不想让我担心,于是撒了个谎。
你笑着说,“眼睛进沙子了。”
那个时候,心脏疼的接近抽搐。“阿杳...你哭了。”
我低下头,声音低低地。鼻子竟有些发酸。
“没有的事。”你收拾好自己的忧伤,拍拍我的肩膀,好像很不在意的样子,你笑笑,然后告诉我,
“哭不一定就是难过啊。”
你蹲下来,在路边摘下一把狗尾巴草,然后挠我的脖颈,看我痒的躲闪到一边,开始弯腰咯咯的笑。
你笑出了眼泪。“开心也是会流眼泪的吧。”
你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转身朝我大力地招了招手,像是劝诫我一般,
“你走吧,阿满,别偷偷跟着我了。我也要回家了。”
我当然不知道,你转身的一刹那,背着我奔跑起来,眼泪流到了下巴,洒了一路。金光闪闪。
从此,那一路,自月光坠落下来,就铺满皎洁。亮堂的像你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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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6月.阿杳在家中被弟弟用热水烫伤。背部烧地红肿,满是狰狞的伤口。
她在慌乱中尖叫,而她的父母在一旁只关心他那狡猾的弟弟,他们撕扯她的头发往墙上撞,把她的衣服用力撕了下来。
“你妈的叫什么叫!”母亲闷着喉咙,粗暴地将她拽到厨房,然后在她脊背上洒下盐和白酒。那是一种野蛮原始地消炎方法。
那天阿杳疼的昏了过去。
第二天,阿杳被后桌的女生恶意用笔桶了她的校服一下,于是校服上那里划下了黑色的笔墨。
她碰到了她的脊背上的伤口。
阿杳疼的失声尖叫了出来。然后趴在课桌上,咬着唇呜咽。
后桌那个女生还不断翻着白眼骂她矫情。
最后老师让我陪阿杳去医务室。
我帮她把校服掀开,然后那伤便狰狞的袒露在我面前,我惊了好久,而阿杳只是对我无力的笑了笑说,我没事的,你没被吓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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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第一次产生了杀人的念头。因为阿杳的脆弱,与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