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

“抓刺客！”

“有刺客！”

李琇混沌的思想一瞬清明，他费力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向着北边走。

雪越来越薄，李琇的脚步越来越快，可身后的人也越来越近。

“前面！就在前面！”

李璟坐在马上，看着远处飘飞的大雪中独行的身影，弯弓搭箭。

那箭飞出去的一瞬，却被后面的利剑侧面击飞，深深插入雪地中。

“三哥？”李璟转头，横了李眴一眼，冷笑一声，挥袖振臂，“追！别放跑了刺客！”

李眴身下的马不安的走动着，寒风卷着大雪从两人中间穿过，像是一道厚障壁将两人隔开。

“七弟未免太过心狠。”半晌，李眴才缓缓开口。

李璟闻言却是一笑：“三哥也不遑多让，五哥怎么被贬为庶人的，三哥不会不清楚吧。”

李眴默了片刻：“六弟并未与我争抢。”

李琇不曾参与斗争，也丝毫没有威胁。

李眴不认为自己是个好哥哥，但是这样算计不曾干预的人，他也的确下不了手。

李琇狼狈的沿着河道向上跑。

河道宽阔结冰，跑起来湿滑无比，李琇摔得鼻青脸肿，依旧向前跑着。

厚厚的冰层下流水静谧，李琇刚从地上爬起来，一支利箭就从耳边刮过。

他耳朵冻得麻木，被箭带走了皮肉也没有感觉。

身后追兵更近了。

风雪环身，李琇跑着，侧脸问华芸。

“还好吗？”

华芸只是动了动睫毛，不曾开口。

冰面冻得严实，李琇大步向前，却一脚踩碎了脚下冰面，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向河中滚去。

厚厚的冰层下不是静默的水流，而是汹涌刺骨的寒冷。

他努力探出水面，向后一捞，华芸已经不见了。

破碎的浮冰中，有一团漆黑的头发缓缓向远处飘去。

李琇奋力拨开浮冰游去，将华芸重新拉上了岸。

可岸边已经沾满了士兵。

李琇一怔，一滴水凝在鼻尖，他抱紧了怀里的华芸，眼神逡巡，像是在找谁。

“六哥。”李璟这才从人群中步出，他低眸看着李琇和华芸，似笑非笑。

“六弟，你被刺客挟制了吗？”李眴也走出来，他面无表情。

“她不是刺客！”李琇声嘶力竭，四面的士兵却在李璟的示意下围了上来，扯着李琇的四肢，将华芸从他怀里扯出来。

李琇挣扎着，却只能无力的看着自己的手指被人一根根掰开，李琇被按压在雪里，眼神却还看着躺在冰面上的华芸。

“别！”

李琇的声音中已然带了哭腔。

李璟笑着摆了摆手，利箭穿过风雪，扎进华芸的躯体。

她颤了颤，微微别过头，蓄在眼眶中的泪水滴落，随着血液染透冰面。

李琇一时无言，他呆呆的看着华芸身上的箭矢，看着华芸露出的微笑，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好似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士兵在李眴的示意下放开了李琇，他坐起来，发髻散乱、衣裳破碎，脸颊上还被雪冻得通红，看上去狼狈无比。

风雪依旧，人声静默。

李眴和李璟准备离开，李琇却冲上去抱起华芸的身体，跳入浮冰之中。

李琇的眼前是一片幽幽的蓝，耳边则是轻轻的拍打声。

两人缓缓下沉。

衣带纠缠。

安静只是片刻，有人潜下来，将李琇重新拉上了水面。

他浑身冻得僵硬，只一只手死死拉着华芸的衣袖，不肯松开。

暗流涌动，浮冰在水波里缓缓浮动，淡淡的血色还没晕染开，就被暗流卷去，不见踪影。

李琇看见乌黑的发随着水流沉浮，碎冰浮动之间，他仿佛看见了华芸洁白的脸也在晃动。

愤怒与悲伤交加，他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啊，啊”的叫着。

声音凄厉。

“六哥还真是个情种。”李璟抱着暖炉暖手，居高临下的看着李琇的狼狈样，声音隐隐透出笑意。

“你何必将人得罪的那么死。”李眴看着李琇，也没有什么表情。

李璟惊讶极了：“三哥你这话，好像是我不帮他一样。”

“你这么可怜他，当初李琇求你的时候，你怎么就一口回绝了呢？”

“法度……”

“哎！你看！”李璟打断了李眴的话，他伸手指着李琇，“他还是松手了。”

一团乌黑的发随着暗流渐渐远去，浮冰掠过华芸身边，她在冰层断口处停了一瞬，长发被水流带着回转，最后被推进了厚厚的冰层下，被水流带着远去了。

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