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
纸鸢,他看见华芸发丝飞舞、衣袂飘飘,一双清亮的眼睛认真而坚定。
她步伐稳定的向前奔去,手中燕子模样的纸鸢,终于趁着东风飞起来。
华芸高兴的笑了,向着李琇挥了挥手。
她握着线轴,一只手一紧一松的扯着,纸鸢在她的操控下越飞越高。
华芸高兴的两颊晕红,双眼亮晶晶的,她将线轴往李琇面前凑了凑。
“我教你啊。”华芸说。
李琇一愣,很自然的接过了华芸手里的线轴,又伸手捏住细细的线,学着华芸一松一紧的放。
“就是这样。”华芸此时才像一个年华正好的少女,活泼俏皮。
她拍了拍李琇的手臂,一手指着天上的纸鸢:“快往这边一点,要撞到那个红色的大鸟了。”
李琇忍不住要笑,明明都是燕子,华芸偏要叫那红色的燕子是大鸟。
华芸带来的是一只青色的风筝,在天上一片大红大紫的风筝里格外的不显眼。
李琇盯着那只不起眼的青色燕子风筝,两人在草地上奔跑着,看着纸鸢越飞越高、越飞越高,比所有纸鸢都要高,对视一瞬,忍不住笑起来。
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会因为一些小事而感动、高兴、悲伤。
纸鸢越飞越高,忽然脱离了线的控制,被东风一卷,歪歪斜斜的飞上九天,只留下一个模糊的黑影。
华芸沮丧的垂下手,眼神却还追随着那断了线的纸鸢。
“我去找回来。”李琇将线轴递到华芸手里,忽然冒出一句。
随后一转身,头也不回的追着纸鸢离开了。
“哎!”
李琇听见华芸在身后喊自己,却没有回头。
“我找到纸鸢再回来,你等我!”
纸鸢飞得太高太远,飞出了湖边,飞出了京城,向着西边的山林飞去。
李琇从城门牵了马匹,纵马在旷野中驰骋起来,他握着缰绳,眼睛却看着慢慢降下来的纸鸢,神情亢奋。
他从未骑过如此快马,从未感受到城外的春风拂面。
他远远看见纸鸢落在了山林里。
李琇骑马过去,发现这山林人迹罕至,骑马难以进入,他弃了马,徒步上山,翻遍了大半个山林,才在一棵几人合抱的大树上发现了纸鸢。
四下无人,李琇准备自己爬上去。
这树底下没有枝丫,光秃秃的,李琇像猴子一样四肢抱住树干,一点一点往上面蹭。
但李琇从来没爬过树,明明不高的距离,却摔了一次又一次。
等李琇顺利取到纸鸢,四面已经悄然黑了下来,天边只剩残阳似血。
李琇抹黑从树上下来,一脚踩空,狠狠摔在地上,小腿响了一声。
李琇狼狈地爬起来,摸了摸手里的纸鸢,心中的喜悦转为丧气。
摔下来时他怕摔了纸鸢,便将纸鸢举高,谁知道一路被大树的枝丫刮过,骨架都断了几根,纸面也破了。
李琇垂头丧气,一瘸一拐的从山上下来,在黑夜中纵马回了京城。
城门已经关了,李琇出示了腰牌才进了城。
他小腿还是没有力气,但是他急迫的想要去见华芸,将自己今天做的事都说给她听。
他第一次骑那么快的马,第一次爬树,第一次放风筝,第一次宵禁了才回城,第一次……
他低头看了看小腿,觉得这件事可以不说。
少年带着火热的心事向着湖边去,他手里还攥着纸鸢,心里已经打好了腹稿。
“这个纸鸢坏了,我下次做一个更好看的送给你。”
可是湖边灯烛已灭,画舫静静靠在岸边,人声已熄,漆黑的湖水只映着漫天的繁星,映不出一盏等他的灯火。
李琇策马在湖边走了两圈,脸上的喜悦转为失望,难过的看着湖水,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破烂的纸鸢。
我回来太晚了。
街道寂静,李琇低头策马,静静走在街上,窗纸时不时透出的烛光照亮他脸上的落寞。
他策马来到华府门口,停在转角处,悄悄打量华府的牌匾。
从前还在族学的时候,李琇还能向着明天就见到华芸,如今离开了族学,又要何时才能再见华芸,将纸鸢还给她呢?
少年一身华贵的衣裳上沾满了泥土,白皙俊美的脸上也沾了灰尘,眼眸水润润的,最后不舍地看了华府一眼,策马离去。
李琇回了皇子府。
皇子府灯火通明,跟着李琇从宫里出来的老管事此时急得团团转,一抬头,看见自家皇子一身狼狈的骑在马上,耷拉着眉眼。
“殿下!”
管事惊呼一声,拉回了李琇的一些思绪,他抬头,忽然觉得脑袋一沉,竟就这样从马山栽倒下来。
六皇子府前顿时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