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水阔(2)
生池,情势极为危急,你觉得公子首要的事情,是逃出生天保全性命,还是奋力一击、和对方拼死相博?”
司霖语塞,恼羞成怒道:“可你为何不将实情告诉公子,让他以当时情况来定夺?”
阿南一扬眉,正要反唇相讥,竺星河抬手制止了她,说道:“不必伤了和气。当时情况危急,阿南确无机会将此事对我挑明。”
司霖悻悻地瞪了阿南一眼,大步走到船尾去了。
阿南心不在焉地吃着海参粥,又听到竺星河轻声道:“不过,你昏迷这两日我听大家说,你与那位皇太孙颇有交情?”
阿南心虚道:“也算不上交情,就是他在追查三大殿起火之事,顺着那只蜻蜓摸到了我身上,而我看上了他那双手,想训练他帮我对付那个姓傅的,后来……”
她把自己和朱聿恒之间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对公子禀报清楚,包括几次交手、几次联手,还有一起破阵的事情,都抖搂了清楚。
只在说到顺天地下火阵之时,她略顿了顿,实在羞于让公子知晓她替别的男人吸淤血之事,便含糊跳了过去。
“我原以为他是神机营内臣提督,可以趁机打探公子的消息,因此才与他周旋一下,没想到,却被他耍得团团转!”
“他的手、还有那棋九步的能力,确实很棘手,以至于在放生池给我们造成了那么大的麻烦。”竺星河想着端详着她紧张的模样,微微笑了笑,并未指摘她什么,只道,“不过你胆子不小,居然敢把皇太孙认成太监。”
“是我大意了,本想算计他,谁知却被他算计了……”
想起那些危急时刻,她毫不在意地与他肢体接触、双手交握,心里不由恼羞成怒。可那羞恼之中,又夹杂着她自己也不明所以的纠结情绪,让她闷闷地说不出话来。
“你也不必自责。此人城府极深,我若不是在三大殿中见过他一面,或许也要被骗过去了。”竺星河说着,目光终于从她脸上移开,只盯着远处海天相接处,低低道,“只是……可惜了。”
可惜,没能趁机杀了他吗?
阿南只觉心口微寒,忍不住嗫嚅道:“可是,二十年前他才刚刚出生,老主人出海时,他也才三岁……”
说到这儿,她看见竺星河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一贯的温柔中透出微寒的意味。
她咬住了下唇,不再说话。
而竺星河轻叹着摇了摇头,说道:“阿南,他兴师动众设下圈套,还亲身上阵潜伏在你左右,实则是做足了完全的筹划。果然,连你都被他欺瞒了。”
阿南没有回答,只问:“之前,在三大殿檐角之上,被他射了一箭的……真是公子您?”
“嗯,我接到蓟承明的消息,知道当日或有动静,于是便潜入宫中查看。谁知朱聿恒机警异常,竟察觉了我的藏身之处,立即便要置我于死地。我虽险险避过,但……你送我的蜻蜓,却因此而遗落了。”
阿南抿唇不语,心想,不但你的,连我的蜻蜓,也落在他手里了。
但,很快她便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情,脱口而出:“所以公子早已知道三大殿会起火?”
“嗯。只是蓟承明并未告诉我顺天地下的死阵会发作那么快,好险当时他并未引燃,否则不但是潜进去查看情况的我,当时在城内治伤的你,怕也是在劫难逃。”
阿南望着公子,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冰冷的感觉,让她四肢百骸都僵冷下来。
她心想,你我没事,可城内的百姓呢?
公子知道地下死阵引发之时,便是全城百姓覆灭之日,可他只是选择了提前离开京城,为自己制造了不在场的证据,而后悄悄地潜入宫中,亲眼去看仇敌遇难,或者是……以防万一,需要他出手。
若不是那一日阿言发现了檐下公子的踪迹;若不是他射出那一箭让公子退避,恐怕蓟承明未必死在那场大火之中,地下死阵会提前被引燃,她和阿言,也永远没有下地去破阵的机会……
京城近百万的百姓,都已经葬身于九泉之下。
背后的毛孔在一瞬间张开,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
公子见她神情大变,问:“怎么了?”
阿南慢慢抬头望着公子。蔚蓝海天之上,他依旧白衣如雪,风姿如神。这是她五岁那年看见的少年,如神仙般降临在她濒死的那一刻。
他手中撑起的那把仙阁楼台明黄伞,曾是她十几年来梦寐以求的遮蔽。
可现在,她仿佛忽然才想起来,那把伞其实早已经褪色残破了,在公子被尊奉为四海之主的那一刻,它被清理出来,丢弃在了茫茫大海之中。
公子俯头望着她,那眼睛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一样:“你可是在怪我,没有及早通知你?”
“不……我是觉得,公子不该以身犯险,这种事交给我就好。”阿南迟疑道,“毕竟连蓟承明也不知道,那个地下火阵如此危险吧,万一发动,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