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之南(1)
奉天门外,提督诸葛嘉正率众将官站在宫墙下,肃穆静候。
远远的,有一骑马溜溜达达地过来。诸葛嘉不动如山,他身后的众人却按捺不住,个个探头去看,低声询问前排的人:“来了吗?”
“按时间来说,该是来了,但这样子,可不像啊……”毕竟,那位雷厉风行、律己和律人一样严厉的殿下,怎么会容许随扈的人这样惫懒。
等那匹马近了一些,众人看见马上人的脸,不觉嗤之以鼻:“是那位花花太岁来了。”
顺天最著名的花花太岁卓晏,歪坐在马身上,一手红豆糕,一手握竹筒喝渴水,散漫又自在。
神机营官员都穿五色团花曳撒,可唯有这位卓大少,把曳撒改得格外紧身,这夏日的薄衣,每一寸都贴着肌肤,更显得他肩阔腰窄,身躯修韧,简直不是来应差的,而是来炫耀自己身材的。
慢慢悠悠喝完了竹筒中的渴水,卓晏潇洒地一转身,正要下马,抬头就看见面前人人肃立、个个垂手,在诸葛嘉的带领下列队静待。他差点被口中的红豆糕噎住,赶紧滚下马,缩着身子挨到诸葛嘉身边,低声问:“嘉嘉,咱神机营……不是来这儿搜查痕迹的吗?怎么一大早全这么干站着呀?”
诸葛嘉横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继续面朝通衢。而旁边人听到“嘉嘉”二字,嘴角都是一抽。
这位相貌柔美的诸葛提督,操练起手下将士们极为凶残,神机营上下无不畏为阎罗。可卓晏这个混不吝,敢搂着这个煞星的脖子叫嘉嘉,令全营上下听得都是肝儿颤。
“卓把牌。”诸葛嘉终于开了口,声音冰冷,“这是进宫当差,你怎么还是这副懒散习性?明日起请准时来点卯,迟到一步,以军法论处。”
“是是是。”身为中军把牌官的卓晏随口应着,一边从马身的锦袋中取出一把泥金扇,刷一下打开扇着风,一脸散漫,“整天扒焦土很无聊的啊,再说扒了快一两百担的灰烬了,火、药灰加起来够造两个鞭炮么?根本就不需要咱出马的呀!”
诸葛嘉没兴趣再理会他,卓晏见他那冷若冰霜的模样,也觉得无趣,便怏怏地要缩墙角凉快去,却见东边六部巷口上蹄声响起,是数十匹快马正驰向此方。
对方从东边而来,背后的日光太过耀眼,卓晏一时竟看不清那群人的样子,只能眯起眼伸长脖子去看。
只见骑手们来得飞快,尤其是当先的那人,玄衣黑马,胯、下马极为神骏,马上人骑术超卓。马蹄腾起烟尘,忽喇喇卷过青石铺设的道路,几个呼吸间,那人已经一马当先,来到神机营众人面前。
他一勒缰绳,在人立起来的马上打量着他们,目光在卓晏身上顿了顿。
卓晏仰头看去。这人飞扬凛冽而来,俯视他们的面容在日头逆光中看未清楚,但只那显露出来的轮廓便已足以摄人。
卓晏甚至觉得,完全不关长相的事。是对方的气场太过强大无匹,导致他出现后,那照临万物的日光都仿佛为了他倾泻而下,臣服在他脚下,令所有人都不敢看清他。
不知怎么的,一种淡淡的畏惧涌上心头,优哉游哉混了二十年的卓晏,膝盖弯就有点打颤。
他心想,这可真不对劲,世上怎么会有人,只这么一打照面,便令人心折臣服。
而马上人却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威慑力,在卓晏和他目光对上时,他甚至还朝卓晏点了一下头。
和他凛冽的气场不太相配的,是他的年纪。二十来岁年纪,锦衣怒马,面容极为清隽秀挺。他似乎情绪不太好,神情略有憔悴,但那一双眼睛,看着人时依旧如皎皎寒星,令人畏惧又神往。
不识时务的卓晏挺挺胸膛,笑着凑上前问:“敢问兄台贵姓?小弟卓晏,是神机营中军把牌官。家严是应天府都指挥使卓寿,家祖乃是定远侯……”
这祖宗三代都掏出来的架势,令旁边的诸葛嘉不由瞪了他一眼,神情错愕又带点玩味。
而对方在他这样伟大的家世面前,依旧只略点了点头,便自马上跃下,将缰绳丢给身后追上来的侍从们,朝诸葛嘉一注目:“诸葛提督久候了。”
他声音略沉,不紧不慢,即使因为急速奔袭而带上了些许沙哑,依旧有种摄人的掌控力。
诸葛嘉立即上来抱拳行军礼:“属下不敢。”
被晾在一旁的卓晏有些郁闷。这人懂不懂啊,自己都掏光家底了,他却连个姓都不提。他便有些无奈地示意:“那么……兄台贵姓?”
听他再度出声,对方终于有了回应,他一壁由诸葛嘉引着往奉天门内走,一壁说:“阿晏,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忘记我了?”
他身形挺拔颀长,走路的姿态舒展迅捷,眼神里有遮不住的锋锐,便如一头刚成年的雄狮,正收敛了利爪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似带戒备又不可侵犯。
卓晏十分确定肯定笃定,自己不可能见过他。毕竟,这样的人,纵然惊鸿一瞥,也定会过目不忘。
但见对方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