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好的一天
“阿莫姐姐,莫要耍赖,我等你很久了。”
少年姜郎的眼神热切,语气笃定,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阿莫的心颤动了一下,她似乎等这一刻很久了,像等了一辈子。
那是元熙三年的一个春日,骤雨初歇,大晋国西南边陲的群山之中,终年云雾缭绕的云上村迎来了难得的阳光。许是因为阳光,许是因为阿莫,几乎所有得闲的骆溪族村民都聚在了悬崖边的那棵大树下。那秋千不知和那树痴缠了多少年,像从树上长出来似的。二十一岁的阿莫光脚踩着秋千板,荡进了云里,也荡进了树下那些骆溪男子的心里。从她十六岁,第一次上秋千那天开始,聚在树下的男子人数便刷新了云上村的历史纪录,而能超越那个纪录的,只有阿莫自己。
姜郎在那群年轻的骆溪男子中并不出众,一样的皮实身形,一样的麦色肌肤,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睛。与众不同的是,在望向阿莫的目光中,唯有他的眼里不止渴望,还有虔诚。
站在姜郎身边的年轻男子刘若柏则显眼得多,颀长的身形,有鹤立鸡群之感。他着一身蓝色粗布汉服,在一众黑得发亮的骆溪服饰中,别有一番清新之感。骆溪男子围帽边缘,都插着各种珍禽的彩色羽毛,争奇斗艳,而刘若柏,只是简单地束着发,两鬓还飘着两束不羁的发丝,颇有些侠气。他唇丰臀翘,所谓物以稀为贵,不少骆溪女子,还是盼着他能上自己秋千的。他既没有像其它男人一样目光追着阿莫,也没有兴趣看其他的女人,他只是盯着那秋千板,脑海里默默上演自己荡秋千的场景。
忽然,随着年轻男子们一阵的起哄声,聚在一起纺布的老婆婆和半老徐娘们,一起绣花的少女们,一起嬉闹的孩童们,目光都聚焦在了秋千上——长得十分短小精悍的阿坤跃上了秋千。两个少女笑着跑过去用力一推,阿莫借力把秋千荡得更高。
秋千荡出悬崖之时,阿莫坏笑着用骆溪语问阿坤:“你就不怕我这时候把你踹下去?”
阿坤也同样回了个坏笑:“你舍不得!你的心跟糯米一样软!”秋千往回荡时,阿坤的手顺势滑下,握住了阿莫握着秋千的手,阿莫斜睨了他一眼,用手肘撞了他的胸口,他吃痛放了一只手护胸,阿莫顺势把他踹下了秋千。
“哎哟喂!阿莫力气好大啊!”阿坤摔了个四仰八叉,还不忘夸一下阿莫。
众人哄笑。阿坤爬起来,瞥见了人群中也正捂着肚子笑的刘若柏,便笑着喊道:“你笑什么呀刘若柏!二十岁的老雏鸟儿!”
刘若柏的笑容僵住了,脸轰地一下烧起来,大家笑得更欢啦。
“老雏鸟儿!老雏鸟儿!”小孩们也学着阿坤,冲刘若柏喊起来。
秋千上的阿莫更是笑得勾人:“若柏弟弟,只要你敢上来,我就敢要你!”
“谁说我不敢!老子过了今天就是鹰!”刘若柏作势朝秋千大步走去。姜郎赶紧拉住了他,他一把甩开姜郎的手,径直走到悬崖边,盯着阿莫即将荡回的秋千。
“老雏鸟又要跳啦!老雏鸟又要跳啦!”小孩们喊着。
吃瓜群众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过路的扛着农具的男男女女也纷纷驻足,生怕错过这历史性的一刻。
秋千将荡回低点之际,刘若柏紧闭双眼,往前跨了一步,做雏鹰起飞之势,可好死不死,他在那一刻又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瞥见了悬崖下的情景,顿时头发昏,腿发软,抱头蹲了下去。
“老雏鸟又垮啦!老雏鸟又垮啦!“
“哈哈哈哈哈”
众人在这个夏天又多了一个笑料。
人群中,唯独姜郎没有笑,他纵身一跃,上了秋千,阿莫转过脸来看他,撞上了他炽热的目光,阿莫仿佛被他的眼神烫着似地,移开了目光。
人群中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姜郎快下来呵!等下我去荡秋千你再来,保证不踹你!”
另一个中年妇女阿嫩的声音传来:“阿梨你真不要脸呵!等下我上去了,也叫你儿子阿!”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阿嫩转而对姜郎喊道:“姜郎莫怕!掉下来阿娘接着你。。。抓紧咯!”
姜郎没有回应,他的手规规矩矩地在阿莫的手上方握着秋千,眼睛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阿莫,众人的声音在他耳边远去,他只听得到阿莫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而他,忘了呼吸。
为了掩饰自己这阵没来由的慌张,阿莫做了个深呼吸,笑着问道:“小姜郎,你是第一次上这秋千吗?”
姜郎仍直勾勾盯着她,答道:“不是阿,三年前我上来过,你说若我十七岁再上来,你就不踹我了。”
阿莫有些招架不住了:“啊。。。我不记得了啊。”
“阿莫姐姐,莫要耍赖,我等你很久了。”
“呜呼。。。。。。”
仰望的人群欢呼起来。
在秋千荡出悬崖那一瞬间,阿莫放开双手,环住了姜郎的腰,姜郎闻到了她发间淡淡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