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他们建筑队伍有个规矩，但凡不是长匠户以及上面给报销提供的花销，只要是李得人来付钱的点，都需要报备在账本上，然后随着账本给钱，这账本报的银两，算起来，是规格最低的褥子的价格。

这样看来……张子维的那些褥子，肯定是自己贴钱了的。

有一个会自己贴钱，还给自己帮工干活，又替自己挣了名声的好下属，他高兴还来不及。

于是李得人眯着眼，整张脸都用力扯出一个微笑：“张子维啊~我这平日对你不错，可是有夸奖也得有训斥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能成长，就如同赵山一样，”他拍了拍张子维的肩膀，“好好干，以后的队伍，可是需要你来监督管理的！”

他虚伪的说完，就离开了，留下了白白挨训的赵山。

“对不起，赵哥，是我连累你了。”张子维到现在才明白，刚刚李得人为什么生气。

他大概就是觉得褥子厚了，而又觉得是自己出钱，可是刚刚又看到账本，才只知道他没有用李得太多钱。

其实，赵山是真的没有做错什么，在让张子维去买褥子的时候，他是想让张子维能够休息休息，看看街上，自己就把这个活给了张子维。

临走之前，赵山给了张子维预算的银两，并且记了账，他没有想到，张子维竟然会自己贴钱去买这些东西。

张子维也没有想到，李得人会突然来这里表现一番。李得人出了那么少的银两，都买不上什么能用的布料，说是一人发一块麻布都不为过，还能舔着脸来邀功做演讲？

李得人就是天生的戏精。

这简直跟现代一样，有些领导是真的恶心。

“自己的钱都买了褥子？”

赵山并没有责怪他什么，这次河堤问题能看出，他小小年纪还是有天赋有些本事的，加上他还懂得感恩。

“我记得，你家还是住的土房子吧。”

张子维赶紧低头：“赵大哥，我错了。”但是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给这些工人买被褥，只是一定会换个方式让李得人知道是自己冤大头，这样赵大哥就不会被罚了。

“我在这里干的时间比你长，雪中送炭可以，锦上添花不必，何况是这两者之间，更是不可取。”赵山说道。

“两者之间？”张子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就是雪中送花。”赵山解释道，“这些苦力之所以是苦力，就是因为足够苦。这些被褥确实可以让他们暖和些，可是下次你见到他们，还会见到这些暖和的被褥吗？”

张子维似懂非懂。

雪中送花？什么意思？

“这些人的家中妻儿、父母所用的被褥，都是破旧单薄的，只要这次竣工，那些被褥一定是会被送至家中的。”

赵山的一句话，让张子维恍然大悟。家中人虽然盖的被褥不是新棉，但是起码能一起取暖。而这些苦力，肯定是不会，也不舍得自己独享这么好的被褥的，那么大概率是他们会依旧挨冻，倒不如来些实际的。

张子维又想到赵山原先给自己的银两，又吩咐自己去买那些便宜的被褥，是麻布内多放置稍微整齐一些的干草，虽然是睡在上面有些不舒服，但是还是有保暖作用的。

虽然李得人知道自己是错怪赵山了，但是自己可是他们的匠户，说过的话怎么能够收回？所以第二日，赵山还是去跟着这些雇佣工人，背石头料子去了，一点也没有偷懒，更没有怨言。

张子维十分愧疚，与此同时，他还是发现一个现象，那就是一些工人依旧选择，睡自己单薄的被褥加干草，并没有去动那些新的褥子，而且这么做的还不止一个人。

赵大哥受了苦，这些工人也依旧在挨冻。

张子维觉得，自己前世还马上转正呢，其实她真的还不够格，还得继续实习吧。

类似的事情其实前世也有，比如，工队里领导发稀有水果，或者带牌子包装的果汁，那么即便是解渴或者是冰镇的，都会有一些工人回拿回家给孩子，自己不舍的喝，也是一样的道理。

看着赵山抗着石头，张子维内心愧疚极了，幸好赵大哥比较的高大，且一身腱子肉，本就是干惯了苦力，所以这些活他还是可以胜任。

今日，李得人并没有来监工。他不在，可是赵山还是在坚持扛着石头。

“赵大哥，喝口水吧，大家也都歇一歇！”张子维亲自将碗给赵山端了过来，并且嘱咐大家喝水。

赵山并不会偷懒，他起初可是从苦力一点一点的干起来的，根本不是张子维这样有天赋。

通过自己一点点学习，少说话，多做事，会做事，才慢慢被李得人看上，跟他签订了雇佣关系。

最后混到如今的地位，他什么苦都吃过，他的能力也远高于匠户了，可是脱离李得人自己当匠户，他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赵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接过大碗喝了起来，咕噜下肚，看着张子维爽朗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