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此消彼长

入夜，通往醉梦楼的路上灯火逐渐辉煌，我和洛藏又单独坐在狭小的马车里，像还有旁人在场一样任空气沉默。

车窗外浮光掠影，把一切热闹都平等的甩在身后，也包括刚才亭子里的对谈。我歇够了，身体也变暖了，就自顾自的挪起屁股要去叫小厮停车。

“你要去哪？”洛藏稍微用力拉住我的胳膊，并没有因为我停下动作就放开手。

“不去哪，我要回家了。”

“你怎么了？”洛藏探起身子观察我的侧脸。

“我反悔了。”我停了几秒，洛藏没接话，我又满不在乎的说道，“你不是说可以反悔吗？现在我烦了，玩够了，不想再掺和你的事了，你的事你自己解决吧！”

我梗着脖子没回头，身后听不到一点动静，洛藏的手松了松，我立刻先他一步挣脱出去，然后掀开车帘让小厮停车。

车停了，我又重重扯紧车帘，侧过头皱了下眉对他说：“还有，小心苏策……总之，元旦那天你别去玄隐纵横楼。”

“别走！”洛藏重新拉住我的胳膊，往后轻轻拖了拖。

“干嘛？”

“夜深了，你一个人不安全。”洛藏不等我回应，快速说道，“反悔是反悔，那也不用躲开我吧？你想回家，我送你回去便是。”

洛藏的目光始终落在在我的脸上，我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夸张的起身坐了回去。车子转了方向，再次不迟疑地滚滚向前。

我认真检索回忆，才发觉洛藏一直以来的有问必答实在到了违背常理的程度，那么多隐晦的秘密甚至不需要深挖，他就会连骨带皮一并吐露。可是他明明不必如此，他也根本无所谓旁人的同情或认可啊？

我心头恍然一颤，抬眸深深看向洛藏。我开始懊悔自己竟然这么笨，没发现原来洛藏的知无不言其实是刻意的肆无忌惮，他料定了赤裸裸的真相会把人吓退，所以如此这般随意真诚，反倒成了一种伪装，让生人不会多靠近一步。我的反悔正中他下怀，他的招数又成功了。

“怎么了？”见我一直盯着他，洛藏犹疑道。“干嘛一直生闷气，有什么火发出来。”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反悔？”我还是问了。

“这是你的决定，我当然尊重。而且我说过你可以反悔，我也没资格要求你一定帮我。”洛藏说完这句话眼眸戾气散去，轻声笑道，“最后你还是做了个聪明的选择，这些烂事你不碰最好。你也别总想着拯救别人了，生活不是注定的，你还有得选。”

他说得我脸直发烫，原来我之前说的话他都记得，现在从他嘴里听来，我才后知后觉自己当时的可笑。再加上他现在话里话外都是一副划清界限的意味，我不得不羞愤于自己的自作多情。我不死心：“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幼稚？”

“没有。”他马上否定，看起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看我继续开口道，“你那么聪明，难道还会自寻烦恼吗？你想说什么，想怎么做，肯定有你的原因。其实你现在并不是孤立无援，至少……我可以帮你。”

“少来！我才不信你会帮我，你都不信我，我干嘛信你？”我还是没藏好刚才的顾影自怜，忍不住怼了他两句。

“我没有不信你……其实并不是谁都有勇气挺身相助的，于姑娘有胆有识，洛藏只有钦佩。但是牺牲自己，成全别人，这种事我已经再也不想看到了。”洛藏双眸一沉，眼底薄薄的悲凉弥漫而上。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逃避得够久了，现在也是时候让一切尘埃落定了。”洛藏故作轻松道。

“特别没劲。”我叹了口气说。

“嗯？”

“我现在有点懂你为什么不着急了。这件事解决了，还有下一件，收拾不完的烂摊子……可是明明不是你的错。”

“特别没劲，确实。”洛藏愣了一下，然后学我的语气重复了一句，接着轻声笑问，“那你呢？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不知道。”我打气似的勾了下嘴角，然后不着边际的坦言道，“一直以来我都太想摆脱现状了，可我好像把太多的时间和精力用在解释和对抗上。到头来发现自己其实只是堵在门后，我一步也没向前走，也不知道要往哪走。”

这些话一直悬在心口似有千斤重，我闪过一秒敷衍回话的念头，但还是跟随本能脱口而出了。我不介意因为承认自己脆弱而被当成怪人，就像洛藏不在乎自揭伤疤来划定边界。

“咳咳……”洛藏突兀的干笑两声，弓起高大的身子挪到车门边上，转到头看我，狭小的车厢内我和他的脸相隔很近，他一手抓紧车帘，然后喃喃玩笑道，“好了，现在护门的位置有人了，你现在开始想也不晚。”

我也只能感动了。洛藏的突发行动让我错愕，更让我捉摸不透。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荡开笑意，像一阵风吹进我眼中，惹得我心湖泛起涟漪。他语气像哄小孩子似的，没有一点素日的冷峻和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