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路
马车在斑驳的泥地里走的有些晃,豆大的雨点在寂静的夜显得哄吵。
宽大的马车里,花香四溢,黄晕的烛光平添了几分暖意。
小榻上的姑娘还没有醒,精致嫩白的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她如墨藻般的长发被汗水浸湿,贴在了身侧,一张小嘴苍白如雪,透着病气。
余瑶睡得并不安分,高热烧的她浑身酸软,再加上这颠簸的路途,更是震的脑子晕乎乎的。
杏桃不敢乱动,轻手轻脚的拿着浸了雨水的帕子,便要给余瑶褪热,待看见那红透了的小脸不免的有些心疼。
徐大夫开了剂猛药,喝下便可伪装成高热,只不过药效太猛,喝下只觉得浑身犹如置身火海,万蚁噬心。
就是不知道她家姑娘好不容易逃了出来,能不能挨过这噬心之痛了。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高热之下不停冒出的冷汗衬得小脸越发脆弱,余瑶挣扎着从小榻上坐起,只觉得浑身酸痛,张开嘴想唤杏桃,才惊觉喉咙的嘶哑。
杏桃端了徐大夫给的汤药,剥开帘子,连忙搀扶着余瑶坐好,将药小心的递了过去,紧张的候着。
余瑶伸手接过,只轻皱着黛眉,便将一碗黑漆漆的药汁灌了下去。
中药的药效不会太快,余瑶枕着软垫,只觉得浑身一轻,迷迷糊糊的又想睡了去。
杏桃担心她睡得太久,又出言道:“姑娘,徐大夫的人已经在城外了,奴婢刚刚问过车夫,说是快到了。”
“嗯。”余瑶的声音软软的,有些哑,眼皮已经在药力的作用下开始打架。
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又仿佛回到了半月前。
余瑶是余将军府的庶女,打小就因长的过于惊艳,被主母赶去了别院,怕她像她母亲那般狐媚子,勾了男人去。
同样的,搬出府后余瑶自然也就比旁的高府贵女们多了些自由。
那年夏天,余瑶贪了凉,甩了杏桃去买了份冰,因着无人相识,也没什么限制,便也没带帷帽。
殊不知那副娇俏容颜让赵候府的纨绔二少爷瞧了去,作誓要将她纳进府中。
赵候府在京城顶顶有名,虽不像将军府那般位高权重,但在朝堂之上也是有些话语权。
原本想着被嫡母忽视,过一辈子安生日子,却不料嫡母为了巴结候府,将她卖了过去。
余瑶想过逃跑,但看见那多了一倍的侍卫,又对比了一下她那一步一喘的身子。
她罕见的默然。
她逃不掉。
而一向侍她如蝼蚁的嫡母也不时出现在她的院落,轻声唤她瑶儿,叮嘱她好好养身子,还有那族里的大夫时时备着给她调养。
昨个趁着她那嫡姐省亲归宁,她院里的守卫松了些。
余瑶计上心头,设计了这场戏,从那牢笼逃了出来。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泥泞打在马蹄,乌云遮住了云雨。
余瑶费力的撑着软榻,墨黑的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了脸侧。
杏桃寻了帕子细细擦拭着,“姑娘,奴婢扶着您下去,这客栈隐蔽,主母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这里。”
余瑶闻言抬眸,无声的应了。
只道是下了马后才看清了这客栈。
原木搭起的客栈古朴大气,周深环着竹兰,还有些许移栽的桂花树。
客栈主人应当是极其高雅的。
只是这客栈旁总归是没有路的,余瑶心中起疑,步子顿了顿。
抬眸间撞上了一双深邃的眸子,余瑶心中莫名有些慌乱,却见男人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与属下交谈。
只耳后那淡淡的一抹红晕有些突兀。
“主子,老夫人那边信传的急,说是又病了。”
沈一低头不敢看主子是何神情。
沈寂白笑的讽刺,“怎么,这次又什么病,哪家贵女又买通她了。”
沈家家大业大,偏偏子孙伶仃,这辈就剩沈寂白这么个独苗苗,沈老夫人自然就对沈寂白的婚事上心些。
不过沈寂白清心寡欲,这么些年来硬是一个通房也没有,倒是急死了沈老夫人,每每装病逼沈寂白回去相看贵女。
眼瞅着沈寂白及冠,沈老夫人也是坐不住了,上回直接将贵女送上了他的床,被发现后直接被属下给扔了出去,沈寂白也记了沈老夫人的仇。
沈一深悟主子的脾性,头都快埋到土里,硬是不敢接话,手哆哆嗦嗦的递上老夫人的信。
信中内容无差,无非就是沈寂白再不带回一个女子,便要给他强行安一桩姻缘。
沈寂白冷笑,手却将信撕的粉碎。
余瑶被搀着上了楼,高热后的身子露出丝丝香汗,温香软玉般的肌肤在月光下白的发光。
杏桃念念叨叨的给余瑶擦着身子,“姑娘,夜里深了,应当是不会有人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