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几日后的亥时三刻,上玄月高高挂起。窗纸下洒来浅浅的月光,“嘎吱”一声,月光忽然被撞碎了。
酒酒十分机敏的一骨碌爬起,抄了案几上雕刻木头的小刀,在电光石火见抵住了来人的脖子:“谁?”
唐禧气急败坏的扯下脸上蒙的汗巾:“我,我!”
“你小点声!”酒酒忙捂住她的嘴,警惕的朝四周望了望,确认无人经过,才缓缓放下了手。
“一个贵族公子哥儿的府邸而已,瞎紧张什么?”
“嘘。”酒酒举起手指放在嘴边:“这里比我想象的要坚固,抛开府兵不说,陶公的徒弟现在就宿在西边院子,此人武功已位列一阶,你若被他发现,可是跑不了的。”
长枪阎罗裴濂?唐禧心里一惊,下意识噤了声,学着她的模样小心环顾四周后,缓出一口气。
她不服气的低语:“以为谁愿意来一样。”然后衅般的朝酒酒哼了两声,并将腰带中别着的长鞭扔给她:“你的东西。”
三刃封喉鞭!这是她的宝贝兵器,酒酒亮了眼睛,十分珍惜的将鞭子拿起,放在怀里,一脸思念之情:“自从我会了武就没和它分开这么久过。”
对方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少废话,这么急着叫人来,别告诉我只是送个兵器?”
“当然不是。”酒酒小心将鞭子藏进床榻中才答:“小柴将军应该不是病死,是中毒。”
“中毒?”唐禧默默想想,不禁捏紧了拳头。如若日后查出此人,她必定不惜一切代价,将其碎尸万段。
“没错。”酒酒点头,这要算十贯钱的吧。
“可知是何人所为?”
“就是不知,才送信要兵器。”酒酒有些不解。唐禧平日是个尖酸刻薄性子,又生怕自己多做一点活,别人的差事,她素来听都不愿听的,这次不知为何,她好像对此事很感兴趣。
可那终究是他人的事情。酒酒想想,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般,继续往下说:“我无意中听到,文忌年此番症状,也是因为中了毒,这二者之间或有关联,待明日文忌年和裴濂上早朝的时候,府中无人,我要去他房间看看。”
几日前的生辰宴,虽然看似随意,但酒酒却时刻都在留心着。余果迟了宴会,来的第一句话便提及“府中往来的物册,送至了您的房中”。
既有往来,那至少,买了什么药会记录在案,到时候誊抄下来,拿给纾萝大人,直接被破解了也说不定。
唐禧闻之,忍不住皱皱眉头,问:“能得手吗?下朝时辰可否确切?你这就觉得自己必然暴露了?”
“并不确切。我在这观察了月余,每次时辰各有不同。暴露也不是必然。”酒酒想了想:“其实我准备好了退路。”她看了床头的矮柜一眼,眼神却并不坚定:“但总觉得文忌年不会信。万一暴露,就算他们未归,他府中还有个身手不错的女管家,”酒酒打量打量唐禧:“跟你差不多吧,我得提防。”
唐禧这时候回过神来,认真抬了抬胸脯:“跟我有的比那确实得提防。”
她乐了,感觉对方今日似是没有往日那般讨厌:“最关键的还是裴濂,若是被裴濂撞上,他和文忌年联手,加上祈王府的府兵,我若没有兵器,恐怕脱不了身。”
能让武功位列一阶、轻功传闻天下第一的九姑娘说出脱不了身四个字,可真是难得一见。唐禧莫名觉得背后发凉,她还是见识短浅,以为皇族王府与普通达官贵人家没什么差别。可是呢,祈王府一个婢女就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她回头望了望四周,想起宿在西边小院的长枪阎罗,低声道:“我还是先走了,还有个杀单等着本姑娘去做,恕不奉陪。”
窗户被谨慎打开,唐禧偷摸观察了良久,才一跃而去。酒酒目送她鬼鬼祟祟的背影,想到她进来时大摇大摆的模样,不禁摇摇头,笑了。
朝中最近事务繁多。渂朝皇帝仁政,又因旧年战乱,令“与民休息、约法省刑”。德治之下,民生安康,但盛世之中,又难掩捉奸犯科、盗脏枉法者,此时德治的局限浮出水面,现承帝下令改革,树立“德主刑辅,礼法并行”之志,并修订刑律,推行鞫谳分司、翻异别推。
如此节骨眼,承帝却突遇恶疾,一病不起。此种情况,理论上应是太子监国,可不知其心中如何做想,竟命了太子与勤王一齐打理朝政。百官纷纷猜测缘由,众说纷纭,太子日渐焦虑,不得不为自己筹谋,行为始现激进。
修律草案初见眉目,今日承帝暂得清醒,为尽快将其推行,遂带病于朝中听谏。
而就是此时,文忌年第一次和太子有了不同的意见。
他很尊重长兄,二十年来,任何事情有了不同意见,他都会听其吩咐,以兄长为尊。但这次听完太子进言,他却犹豫了,甚至还愈发觉得难以苟同。修订刑律乃是大事,稍有不慎便会影响百姓,进而撼动国本。
太子还在朝堂中央上奏:“儿臣以为,审判必先以情,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