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xth

你做了一个梦，或者说你清醒地知道你正在做梦。一个遥远的梦，一个遥远的记忆。你原本认为这段记忆已经被时间毫不犹豫地埋葬在脑海的深处，或者干脆被冲刷出你的大脑。但它出现了，如此猝不及防，带着一个混乱的夏天。

夏天一向是吵闹的，白天是这样的，黄昏也依旧如此。你讨厌小孩子嘻嘻哈哈的笑声，讨厌为最后一点光辉吱哇乱叫的丑陋虫子，讨厌那些可以肆无忌惮诉说爱意的情人或者亲人。那个时候的你讨厌整个世界，以及——你自己。

而你现在站在梦的外面，清楚地看着曾经的自己，看着你脸上的不知道是否说的清楚的怨恨。

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是其实也只过去了五年而已。

那时的你正处于人嫌狗憎的青春期，或许还要更糟糕一点，无法摆脱的混乱事让你比平常的青少年更加心烦气躁。

你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件事，一件属于家族的秘辛，一道只有自己才能跨过去的坎，一条永远也无法逃脱的命。

以前的你想，这是诅咒，来自时间。

但现在，它是馈赠，至少对你而言。

你看见你躺在草地上，双手枕着脑袋，不管那块草坪会在你衣服上添上多少灰尘泥土。你在独自消化时间，一段很冰冷的时间。

那是你第一次见到零，并没有电视里那种主角见面的那种冒着粉红泡泡的浪漫，平凡得就像大海里的一滴水，如此不起眼。

黄昏，公园，人群，蝉鸣，笑声。

你独独看到了他。

他在伤心，他的眼睛在流泪，他的灵魂在破碎。

他满目疮痍。

这是你站在梦中才发现的，或者说才能说出那种感觉。那时的你只有一个朦朦胧胧的念头，但已经足够了。

他总是能够吸引你。

那时的你觉得他是一个怪人，明明已经难过到灵魂都变成灰色的，却又看着这些聒噪的东西笑。

你看见他在安慰一个堆沙堡失败的小男孩，和他一起重新建一个新的城堡，或者说指导——但你一向不喜欢用这个词来形容它，过于冰冷也过于无趣，或者说你私心它配不上零。

你才知道伤心和笑容原来是可以共存的。

你才发现黄昏的太阳是如此温柔。

你才找到一个发光的人。

现在他躺在你的身旁。

你看着零，他睡得很沉，你轻轻抱着他的小动作并没有打扰到他，他的呼吸平稳并没有醒的意思。

你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子，有一点点凉，轻轻地拉了一下被子，盖过他的肩头。

你不自觉地就数起他的眼睫毛，很多很密，你总是数错重来，不过你一点儿也不介意，事实上这个梦已经让你睡不着觉了。

你的记忆有两年的混乱期，你几乎已经记不清楚那两年发生了什么事，但你现在梦到了。或许是因为和零说的那番话。

你一直以为和零在波罗咖啡厅的见面是第一次，你对他一见钟情，开始了一些滑稽的追求。但很显然，黄昏的小公园才是你第一次见到零的地方。

现在想起来，你觉得没有一个公园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孩子，热烈的蝉鸣，伟大的灵魂。

一切景语皆情语。

你侧过头吻上他的脸颊，实在是想尝尽他经历过的心酸。无论如何，你已经有了办法。那些来自时间的馈赠，尽管除了在零身上的事，那些给你带来的只有无穷的烦恼。

但是都过去了，在遇到零之前，你也独自一人走过了很长的路，很艰难，很痛苦，每一步都在刺破你的心脏。但你很庆幸自己走了过来，走到了他面前。

遇到他足够让你将前面的痛苦一笔勾销。

笑一笑吧，我们的未来会很好的。

你看着零蹭了蹭枕头，嘴里吐出几个无意识的音节，他快醒了。

刚睡醒的零你完全可以看到他眼中的茫然，他连续眨了好几下眼睛还不肯起床，将头埋在你的颈部，往里拱了拱，才嘟囔着开口：

“夏树，今天醒得好早……”

“因为做了个梦，梦到了零，迫不及待得想看看零。”

零还是没有起床，反而变本加厉地环住了你的腰，含含糊糊的说道：“梦到了我什么……”

“梦到了我和零第一次见面，零在和小孩子抢玩具，羞羞！”

“胡说……”

零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一下子从你怀里抬起了头：“我以为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咖啡厅？”

“是在公园里，我远远地望到了你，”你伸手插进了他软软的金发，好心情地揉了揉：“其实我之前也以为是在咖啡厅。那现在算算，我暗恋零五年了，零要怎么补偿我？”

零假装摸着下巴思考道：“我想想，亲一下！”

你嘟起嘴巴假装委屈巴巴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