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日天亮，姜芷睁开眼。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姜芷坐起来，看了一眼床铺。身旁的位置平整无一点睡过人的痕迹。

姜芷抬手摸了一下，木然躺在床上许久，然后叹了口气，利落挑开帘帐。

她是一滴眼泪也不想流了。

“孙嬷嬷，红檀。”

姜芷一边自己穿鞋，一边喊人。孙嬷嬷应声而入，道，“王妃醒了？”

“嗯。”姜芷轻轻应着。

“昨夜王爷他……”孙嬷嬷想要询问，昨夜二人可有说了什么。

姜芷穿衣衫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

“嬷嬷不要再提他。”

姜芷一边整理衣襟，一边道，

“我也想明白了。嬷嬷，我们说的法子行不通，我争风吃醋争来的只是我的难堪。算了吧。日后回了堂姑母，若是我们能和离，便和离，不能合理，我也学太妃，进庵堂礼佛去。”

孙嬷嬷只觉得姜芷有些不大一样，早两日的软弱和无助似乎都被藏了起来。只是细看之下，眼角依然泛着红。

她变得有点像她的母亲了。

可姜夫人钟氏是执掌中馈二十年，姜老爷娶了两房姨娘，钟氏才变得这般麻木果敢的。

孙嬷嬷看了看姜芷脸色，没有多说话。也好，这人啊，早日心死，早日松快。

孙嬷嬷打定了主意，只换了满脸笑容，道，“好，不提便不提。王妃坐着醒神。红檀在厨房给您温着粥呢，我去给您打水来。伺候您梳洗。”

姜芷轻轻点点头，孙嬷嬷转身出去。

不多时，孙嬷嬷端了铜盆进来，伺候姜芷净面梳头。

等到收拾妥当，红檀端了清粥和小菜上来。想着姜芷昨夜饮酒，怕今日脾胃受不了，四个小菜没有一个沾荤腥。

姜芷用了饭，孙嬷嬷又端了香茶伺候姜芷漱了口。

红檀上来，规整包裹，随后道，“其他人的马车都在楼下等着了。我们快些。”

姜芷捏了碟子里的葵花子来嗑，白皙的手指，指甲上是凤仙花汁液染就的漂亮颜色。

姜芷舌尖含着一粒果仁，轻笑道，“那你快一些。今日里你们两个与我同乘。多带着些话本子和零嘴，我路上念给你们听。”

姜芷打算放过自己。这两年，她极少顾及自身，每日里想着的，都是温行。

他哪件衣衫薄了，哪件厚了。爱吃什么，爱喝什么。笔用什么笔，砚用什么砚。

衣食住行，细枝末节。直到如今，行在回京的路上，她才无数次的想起出嫁前的自己。

也曾娇憨可爱，恣意妄为。

如今这百般委屈，不过是为她那一腔爱慕之情。

她下了狠心，要割舍下来。

“不是王爷与王妃同乘么？”红檀一边收拾一边问。

姜芷笑了笑，没有说话。

等到下了楼，众人目光不自觉地被姜芷吸引。乌鬓如云，认真簪了华钗珠玉，一身素白罗裙外面罩了一件大红色的绣线褙子，举止之间大气温婉。

最重要的是姜芷在笑。王府的人们似乎很少见姜芷笑。她总是在小心翼翼，在猜度在克制。在因为温行的喜怒哀乐而快乐或悲伤。

但是今日，她是自己决意舒坦起来。所以笑得半分不掺假。

明艳。动人。

姜芷笑着向温行走来，温行心里，却莫名其妙想起来昨晚。

他喝了冷茶躺回去，姜芷却忽然，忽然抱住了他。

她甚至扯开了他的衣衫。

后来他在窗下的圈椅里坐了整晚，喝完了那壶冷茶。

天光微亮的时候，他便出了房门。

姜芷走到温行面前，轻轻福身行礼。

众人都暗自思量，早两日王妃和周姑娘争宠不成，今日里特意装扮，不知道又要对着王爷提什么样的要求。

姜芷笑了笑，道，“妾身答应了给孙嬷嬷和红檀念话本子。劳烦王爷和太妃娘娘还有若水姑娘同乘吧。”

姜芷说完，也没有等温行答复。只笑着转身，扶着孙嬷嬷的手上了自己的马车。

温行顿了顿，没有说话。只抬手示意其他众人上车。

周若水上了郭太妃的马车，而温行，则骑了马走在了前面。

孙嬷嬷挑开马车帘子，回过头来道，“王妃，王爷没有上太妃娘娘的车。”

姜芷却没有应，只推了推面前的话本子，认真询问，“想听哪个？”

红檀不识字，指着其中□□，“就这个吧。”

姜芷笑着道，“这个好，我也爱看。”

说完，将手中的点心放下，认真擦了手。一字一句念了起来。

温行骑马前行，望春在一旁跟着，始终错了温行一点距离。

不知什么时候，望春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