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祭礼
上皇,且因死者为大,积了一肚子怨言,都迁怒到甄家头上,借着话茬,力谏当今恪守礼仪,吵了半日,竟是与林海站一拨的大占上风,甄家并不占理,只得缄口不言,盼望上皇知情做主。
当今先问儿子:“太子意下如何?”
太子躬身回道:“内阁执礼上书,请父皇察纳忠言!”
当今十分纳罕:他这大儿子,素向乖觉,哪怕义忠亲王失势,也不见得就能当众表明立场。
太子自有苦衷:他教洪淏寻个不起眼的御史上书,不料洪淏把林海这个有履历的前任巡盐御史鼓动出来,当今父子已然随驾,九十九拜不差一拜,外臣大约不能怀疑是东宫首尾,洪淏却要担一个为储君伸张的名声,太子不怕洪淏开罪义忠亲王,却不能教上皇因此生出嫌隙,索性表明立场,教众人明白,此事原是他的引子。
上皇获悉经过,沉吟片刻说道:“朝廷自有礼仪,咱们没想到的,他们有所弥补,自然没有驳回的道理。”
义忠亲王十分不甘:“皇祖,死者为大,祖母——”
上皇苦笑道:“你教我逼着皇帝与太子陵前行礼,将来我不在了,他们的嫌隙,竟要着落在哪个身上?”
当今还罢了,到底是长辈,对亡故长兄不无怜悯之心,太子与义忠亲王的梁子是不容易解开的:义忠亲王是旧东宫嫡长子,他出生时,乃父储位摇摇欲坠,有司奏立太孙,上皇未允,将长孙册为不伦不类的东宫世子,而后当今正位,立时便把嫡长孙册为皇太孙,太子江南遇刺,多少也是义忠亲王心中妒恨的缘故。
义忠亲王十分不甘:“死者为大,祖母又是长辈——”
“杨儿,你是朕的长孙,朕百年后会留下遗诏,命你世袭亲王,永远弗替,只要你恪守本分,皇帝与太子是不会薄待你的。”上皇看一眼大孙子,心中五味杂陈,今日的困局,何尝不是他一手酿成,“你好好的,不要教你父王在九泉之下难以安心。”
义忠亲王低下头:“孙儿谨记皇祖教导。”
二十二日抵达孝慈县,贵太妃下葬,依上谕,比照皇贵妃规制,将金丝楠木为棺,漆饰三十五次,初祭七日,陈设楮币十八万、 帛九千、 画缎一千、 馔筵三十五,羊、酒各二十一,随驾皇子诸王、公侯大臣、宫妃诰命依次行礼,安郡王与恭郡王领圣旨,代皇父、东宫奠酒,丧仪隆重,自开国以来,于贵妃之中未有更加隆重者。
初祭过半,所有礼仪皆入正轨,并无称道可说之事,这一日,洪淏巡视行在,方回太子下处,早有付勉久候多时,见他近前,慌忙赶来传话:“大爷,老爷有要紧事与您商议。”
洪淏问道:“什么事儿?”
付勉左右巡视,低声说道:“宁国府太爷忽然殁了,珍老爷接了消息,正与老爷商议,想立时请旨,带蓉大爷回京——”
洪淏点一点头:“知道了。”
宁荣两府原是上皇指派给先义忠亲王的辅弼勋臣,又是甄家老亲,早年颇受牵连,贾敬是勋贵中少有的进士出身,与旧东宫亦有瓜葛,所以执迷入道,同朝局大为关联,是以太子颇为同情:“我去回给父皇,你教他放心请旨便可。”
贾珍知悉上议,放心去见礼部,礼部看林海面情,不敢稍有延误,当即具本请旨,天子也知贾敬过往,遂降旨意,准许贾珍贾蓉告假归殓外,额外恩旨,曰:“贾敬虽无功于国,念彼祖父之忠,追赐贾敬五品官职,令其子孙扶柩由北下门入都,恩赐私第殡殓,任子孙尽丧礼毕扶柩回籍。外着光禄寺按上例赐祭,朝中由王公以下,准其祭吊。钦此。”
此旨一下,不但贾府众人谢恩,连朝中所有大臣,皆嵩呼称颂不绝,上皇亦生嗟叹:“皇帝宽厚,原是汝辈之福。”
且说贾敬服丹暴毙,宁荣两府,自有一番忙乱,尤氏正盼贾珍回京,又有凤姐发动,生了贾琏长子,一时难以周全,幸有黛玉每日过来,关照产妇、打点用度,这才缓一口气,专心料理贾敬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