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正气
自贾府出来,林墨还问洪淏:“二表哥是贤德妃的表弟,再如何,皇后娘娘能答允选他做孝宗亲王的伴读?”
洪淏淡淡一笑:“自然不能。”
林墨摸不着头脑:“那您还要举荐他?”
洪淏瞥了小舅子一眼:“太君不是没有答应么?”
林墨恍然大悟:“您可真行,偌大的空头人情送出去,倒是贾家自己不愿领受,平白辜负您的好心,反倒对您生了愧意。”
洪淏为贾琏谋了差使,若想一碗水端平,自然要在宝玉身上花费心思,经了今日之事,贾母与贾政夫妇也就怨不得林海偏心了。
为皇子做伴读,前程无量是真,付出的辛苦更要十倍于人,宝玉在贾府犹如活龙一般,到了真正的龙子跟前,只有服侍人的份儿,他到今日,睡觉都要拍着,哪里受得委屈?再则说,孝宗亲王是头一个长在帝后跟前的嫡皇子,宝玉又是元妃胞弟,倘若稍有怠慢,且不知如何被当今问罪。
当今早年吃足了以庶压嫡的苦,皇后与他,又不是一般的夫妻情分,对几个嫡出子女,极尽宠爱之能事,现成的例证,如今的嫡皇子,除太子外,其余三人的册封徽号都是用心选出来的,庶出的皇子,随意指了“平安恭敬”四个字,再有嫡出的皇女命名,无不跟着皇子拟字,侧室所生公主,大抵起的十分随意。
因着以上缘故,贾母与王夫人都不愿送宝玉进宫吃苦,贾政孤掌难鸣,骂了宝玉一回,又向贾母说道:“这样的美差,等闲落不到外人身上,咱们不接着,教妹夫如何看宝玉呢?”
贾母只得包揽:“我与林姑爷说,总是承了他的人情。”
王夫人的本心,更指望林海能为贾政谋上一级,争耐贾政丢不下颜面,反倒不好轻易向贾母开口。
却说王子腾夫人因贾母馈赠寿礼,这日得空,亲来道谢,黛玉正在贾母房中,见王氏姑嫂进来,并不好立时回避,王子腾夫人笑道:“我们一辈的,属林夫人出挑,再到她们姐妹,还是林姑娘拔尖,可见老太君是会调教人的。”
贾母不免谦逊:“是宫里嬷嬷教导的好。”
王子腾夫人深以为然: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宫里放出的嬷嬷,能请到一个就算极大的造化,林家一口气得了三个,还是先太后与皇后宫里的人,便是借用,寻常的公侯门第也没有这样好的缘法。
王夫人便命丫鬟:“去把凤丫头和姑娘们都叫来。”
金钏答应着去了,这厢正说话时,忽有媳妇匆忙来回:“老太太、太太,宝二爷不知为何,忽然乱嚷乱叫,说起胡话来了。”
贾母与王夫人吃吓不小,慌忙起身,连同王子腾夫人一起往园子去看宝玉,见他拿刀弄杖、寻死觅活,全无往日气度,不禁唬得抖衣乱颤、儿一声肉一声恸哭起来。
于是惊动众人,连贾赦、邢夫人、贾珍、贾政、贾琏、贾蓉、贾萍、薛姨妈、薛蟠一干家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众媳妇丫头等,都来园内看视,登时乱麻一般。
正都没个主见,只见凤姐手持一把明晃晃钢刀砍进园来,见鸡杀鸡,见狗杀狗,见人就要杀人,众人越发慌了,周瑞媳妇忙带着几个有力量的胆壮的婆娘上去抱住,夺下刀来,抬回房去,平儿、丰儿等哭得泪天泪地。
贾政等心中也有些烦难,顾了这里,丢不下那里。
别人慌张自不必讲,独有薛蟠更比诸人忙到十分去:又恐薛姨妈被人挤倒,又恐薛宝钗被人瞧见,又恐秋葵被人臊皮,知道贾珍等是在女人身上做功夫的,因此忙得不堪。忽一眼瞥见了林黛玉风流婉转,已酥倒在那里。
红鹭一眼瞥见,心中登时大怒,就不管许多,要把黛玉扯回潇湘馆去,黛玉不免犹豫:“老太太还在这儿呢。”
郭嬷嬷见有许多外男,亦向黛玉说道:“您在此处,多有不便,还是回房听信儿吧。”
嘱咐丫鬟把黛玉送走,郭嬷嬷见众人七言不语,有的说请端公送祟的,有的说请巫婆跳神的,有的又荐玉皇阁的张真人,种种喧腾不一,心中若有所捂,略住一住,也回潇湘馆去了。
到次日,除林海御前当值,王子腾并小史侯家、邢夫人兄弟辈并各亲戚眷属都来瞧看,也有送符水的,也有荐僧道的,都不见效,叔嫂二人愈发胡涂,不省人事,睡在床上,浑身火炭一般,口内无般不说,到夜间,那些婆娘、媳妇、丫头们都不敢上前,因此把他二人都抬到王夫人的上房内,夜间派了贾萍等带着小厮们挨次轮班看守,贾母、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等寸地不离,只围着干哭。
郭嬷嬷看了两日,私下询问黄嬷嬷:“我瞧着像忠直郡王的故事。”
上皇在位时,嫡长争储,上皇次子忠直亲王镇魇当今,嫁祸义忠亲王,意图一箭双雕、谋夺帝位,后教忠循亲王察觉,举于御前,上皇震怒,将忠直亲王褫夺王位、圈入高墙,连其生母明淑妃一并打入冷宫,翌年母子俱殒,追授郡王头衔,子孙至今未能放出。
黄嬷嬷犹豫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