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之心
然不语:宠爱越不过皇后,皇子也没动静,论履历,贤德妃在后宫内是吊尾的存在,只家世勉强说得过去,今日贾府到底与二十年前不可同日而语,倘若代善在世,恐怕也没人敢勒索到荣国府的头上。
洪淏提点他:“这些事,我不大通,毕竟知道大概,贤德妃娘娘四不居一,峨立高位,妃嫔岂不嫉恨?宫人岂不轻视?不去欺负贾家,难道欺负周家盛家不成?”
贾琏虚心求教:“依着晋嘉的意思,府里该当如何行事?”
“我说两句话,世兄只管参酌便是。”洪淏缓缓说道,“当今是念旧的人,娘娘的履历排不上,圣宠怕也极难巩固,若要娘娘立稳脚跟、荫泽贾家,先要府里上进,当差的勤勉王事、读书的早挣功名,主子下人都要依礼讲法,这才是长远之计;若求其次,娘娘必要忍辱屈膝、从权行事,庶几方可独善其身,似此番省亲,吃了亏也有限,不过伤些体面教人轻视;再得下策,娘娘侍奉陛下皇后以外,府上多花银钱打通宫内关节,若能早日诞育皇子,不失贾家两代富贵。”
贾琏垂首沉思,良久方道:“晋嘉的上策,在于日久见人心五个字,等闲不见成效;贾家煊赫百年,不但娘娘,连愚兄也不是委屈求全的性情,若能早得皇子,便是倾尽库藏又有何妨?”
“既如此,我便为世兄做个中人,现成的银子拿五千打点奉天局,娘娘的省亲吉日提到头里来,便不能早过贵妃淑妃,赶在灯节又有何难?”华夏风俗,年后初二、元宵十六都是嫁女归省之期,贤德妃是侧室,若能在灯节省亲,自然是无上体面。
贾琏喜道:“晋嘉果能办到?莫说五千,便是一万也使得。”
洪淏摇一摇头:“世兄当知厉害,除非娘娘有孕,不然只凭财帛铺路,虽有体面,永无了期,非世家所能轻为。”
贾琏即道:“我就回去,立时与老太太并老爷太太商议。”
未宵禁时,贾琏果然去而复返,把七千银票拿给洪淏,托他打点省亲吉期事宜。
洪淏哂笑不已:不是他小觑荣府无人,实在是贾家上下、数百男丁,并无一个吃苦上进之人,代化代善在时,都仗他们护庇,如今却把指望放在元春身上,现成的例证,贾府三代,只贾敬进士出身,在朝任职的,不过贾政一人而已。
贾母尚与子媳感叹:“良药苦口,洪家哥儿原本见识不错,但凡你们争一口气,何至于教娘娘受这些委屈?”
贾赦即道:“娘娘因功册封,外人眼中还是圣宠优渥,教他们知悉内情,岂不小觑贾家,咱们如何还在京中立足?”
“大老爷说的是。”王夫人赶忙附和,“便是眼下督促宝玉兰儿上进,状元进士也不是一日能考出来的,娘娘实在等不得了。”
凤姐笑道:“咱们家,如今也不差几两银子使,娘娘是正旦生日,有大福气的,说不准明日有了皇子,多少银子花得不值?眼下不要教铁家顾家压过娘娘体面,教她无颜于宫中立足才好。”
贾珍不免建议:“老圣人已经不问朝政,戴权早晚失势,二弟需多拿银子给洪家哥儿,请他引荐宫中内相最是便宜。”
贾母这才一锤定音:“就这样办吧!”
洪淏试探两回,所获银钱不下万两,心中自思:贾府众人,安荣享贵者尽有,运筹帷幄者无一,此如幼童捧金、奔走闹市,己若不取,有违天命。
腊月初二日,东宫大喜,旨意大明宫与东宫两处摆宴,洪淏是詹事府属官,本该到东宫领宴,又蒙特旨,叫往大明宫伴驾。
太子一身吉服,仰头喝了洪淏敬酒,因向他笑道:“你不必急,赶明儿见了林海,我去问准日子,请父皇为你指婚。”
“到那一日时,臣必要求取恩典。”洪淏举起酒杯,“臣先谢过殿下。”
“只口头道谢么?”太子问道,“我听你的,向父皇母后认了错,也替你把日子问出来,你倒把我的礼送到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