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行义举
洪淏回道:“义忠殿下若行大逆,微臣不才,敢有附逆之举?义忠殿下若蒙冤屈,微臣并非言官。岂可妄议朝廷大事?”
上皇“哼”的一声:“你明白朕的意思。”
洪淏坦诚相见:“臣有微劳,或可保全自身,岂敢以此为仗,向太子求取恩典?”
上皇默然不语,良久方道:“北静王怕是怨怼于朕罢?”
“圣人英明。”洪淏直言不讳,“陛下与太子并非残暴之主,圣人若觉义忠殿下将来不期,大可降旨,使他圈禁高墙、衣食丰足,再无交际之望;似现下托付,反教义忠殿下有觊觎之嫌。”
上皇抛下钓竿:“大胆!”
洪淏跪地告罪:“臣万死。”
上皇站起身来:“朕这一生,上马管军、坐殿管民,总不算辱没祖宗,独在立嗣一事,多所反复,亏待甄氏。”
“恕臣直言。”洪淏匍匐回道,“后汉光武皇帝也曾归正嫡流,东海王与汉明帝兄友弟恭,未生嫌隙;唐睿宗册立太子,嫡长子李成器执意推辞,这才有了五王友悌的典故流传后世。义忠亲王得储无愧、失位不甘,若与先贤相较,不值圣人为此忧心。”
“你说的许就有理,朕老了,心肠也软了,子不孝父之过,何况是对无罪的孙子。”上皇脸色稍霁,“你起来吧!”
洪淏唯唯:“谢圣人。”
上皇叹息一声:“你去吧,得空过来说话。”
自大明宫觐见回来,洪淏告了长假,外客一概不会,只以读书习武为日间要务。
新入三伏,京畿泛了野豕,武勋子弟都去自家庄田围猎护农,洪淏也不免俗,跨乘骕驦,带小厮二人,就往京郊狩猎而来。
林家虽有底蕴,京师富贵之地,不过些许置办了一些田产,洪淏救驾立功,左近的王公贵胄都来示好,生受几回馈赠,这才有了今日规模。
洪淏兴致大发,半天光阴,一连射了四头大猪,庄头林二陪笑道:“大爷,再往前就是齐国公府的地头了,天色已然不早,您又要赶着回城,还是先回庄子歇息吧。”
“也好。”洪淏吩咐道,“你去寻一个信得过的屠夫,把这些料理了,两头散给庄户的穷苦老人,一头分予你的人吃,还有一头,连同这些小的,收拾齐整,我带回去打牙祭。”
林二笑道:“大爷是菩萨心肠,如今虽为太平盛世,不到年节时,他们也未必舍得一块肉吃。”
回到庄子,林二服侍洪淏净了手,一面奉茶一面陪笑:“早前我们还庆幸,今岁是风调雨顺的丰收年景,不料又闹了豕灾,这些畜生,既凶恶又能吃,数不清糟蹋了多少庄稼,现今慑于大爷的神威,等闲不敢再来,秋后便不愁打不下粮食来了。”
“我自骑马回京,给他们两个套车,密封了冰块,好生运回去。”洪淏随口嘱咐,“今儿个踩了许多庄稼,连同早前的灾祸,你把数目记下,都从租子里减出来。”
林二连声答应:“那些佃户知道,指不定如何感激大爷。”
少顷回程,走不数里,方过岔路,忽闻身后叫声鼎沸,一辆黄顶朱轮马车脱缰狂奔,只听动静,上面似有妇人乘坐。
洪淏遥遥看见,立时翻身下马,踩住官树主干纵身一跳,堪堪从马身之侧摔上前室。
所幸那套车的驽马起步未久,教洪淏扯住缰绳,渐渐恢复了本性,又过半刻,再不似之前一般癫狂,渐渐稳定下来。
洪淏方安神思,只听车厢内有人问道:“把马控住了不曾?”
“夫人放心。”洪淏跳下车来,“想必府上家人都在后面,请夫人稍待一时。”
“多谢义士。”车内妇人顿了一顿,又问道,“敢问义士如何称呼?”
洪淏便知道她是心存防备的意思,稍加沉吟后说道:“内阁学士林海大人是在下的亲戚。”
车幔掀了一角,里头妇人问道:“可是詹事府的小洪大人?”
洪淏忍不住瞥了车厢一眼:“正是下官。”
妇人笑吟吟说道:“不怪!不怪!原是我们母女的造化。”
洪淏正要说话,后头一群车马下人追了上来,居首的管事磕头告罪:“小的万死,教翁主和姑娘受惊了。”
“不碍事。”马车内站出一位四十来往的贵妇,“亏得小洪大人仗义相助,我们母女不过受了些惊吓而已。”
管事又谢洪淏,洪淏疑道:“夫人如何知道下官身份?”
贵妇笑道:“林大人的亲戚,又有这样的身手胆识,除了小洪大人,哪里寻得出第二人来?”
管事向洪淏介绍:“我们夫人是赭山翁主。”
洪淏慌忙行礼:“下官见过翁主。”
太宗文皇后生养一子一女,长子为上皇,幼女为越国大长公主,赭山翁主乃是越国大长公主之女,素为上皇所爱,后加恩旨,以翁主册封,及笄后嫁入镇国公府牛家为长媳,其夫牛继宗,现袭一等伯爵,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