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入阁
钱嬷嬷不免高看宝钗一眼:“姑娘不知,这采选的事儿,便是太孙也不好多嘴,前头有圣人的大事,总要过了明年秋后才有动静,姑娘是这样的人物,初选自能过的,大爷出一回力,二选也无变故,到了三选,那是宫里娘娘亲自过目,好不好都是姑娘的造化。”
太子是皇后亲生,太子妃协理宫务多年,等到圣人禅位,采女拣择的事务约莫由新后主持,太孙在母后跟前自然更能说的上话。
薛姨妈亦知其理,与宝钗向钱嬷嬷道了谢,又拿荷包送她:“辛苦嬷嬷为了我们的事儿忙碌走动,这点子散碎银子,请嬷嬷拿去喝茶吧!
钱嬷嬷欣然笑纳,又说两句闲话,自回西院不提。
开年正旦,圣人降旨,内禅皇位于东宫太子,即日停用康和年号,改元治正,称治正元年。
治正天子告天继统,大赦天下。尊皇父为太上皇帝,尊母后为太上皇后,又册嫡妃颜氏为正宫皇后、册封皇太孙徒松为皇太子。
未出正月,当今再降旨意,云先废太子徒键为皇父爱子,因入歧途,受奸佞蛊惑,以子反父、自绝宗庙,追念亲亲之谊,追封为义忠亲王,其子徒杨,为上皇长孙,同加恩典,赦回京师,准袭郡王爵位。
昔年甄太妃有宠,徒键襁褓封爵,号为忠义亲王,当今虽恤父意,毕竟心怀芥蒂,因将忠义二字颠倒,以喻反王之意。
新朝气象,天子特开恩科,选取儒林士子以为社稷所用,洪淏本该应试,林海恐他恃才生傲,特意叮嘱,要他延科再考。
徒松正位东宫,不免有许多琐事料理,洪淏原是闲差,除往国子监读书外,只管林墨功课,一应外务,极少理会。
当今得闲,亦向太子询问:“你那挚交,还是詹事府主簿,朕在之日,他尚应卯守时,如今怎的惫懒起来?”
太子笑回:“晋嘉倒有说辞,父皇登基,许多闲人到儿臣跟前卖乖,他不愿挡了旁人的上进路径。”
当今眉头微皱:“不要恃宠而骄才好!”
太子笑道:“父皇倒误解了他,晋嘉曾说,他与儿臣走得太近,未免有些亲眷托情传话、叨扰圣听,倘或不依,人情难却;若是应允,又有居功嫌疑,索性远着儿臣,旁人更无话说。”
当今这才释怀:“林海不在京城,倒也有难于他。”
洪淏得了太子递话,便把请罪折子递达天听,又以“空领官饷”为由,亲在御前请辞詹事府主簿一职。
当今笑道:“詹事府为东宫属衙,是去是留,你与太子请奏,不必对朕言讲。”
洪淏唯唯:“是!”
当今又问:“你师父还在盐政任上?”
洪淏微怔:“皇上圣明。”
当今点一点头:“你去吧。”
洪淏跪安出来,恰遇到六宫都太监夏守忠遥遥走近,上前见礼后笑问:“公公要见皇上?陛下正与太子议政,一时半刻怕是惊动不得。”
夏太监满面笑容:“宁寿宫老圣人与皇后娘娘拣择秀女,想问问殿下的意思,等不及便打发咱家过来,皇上知道,想来也会喜欢。”
洪淏恍然顿悟,因又赔笑:“我正有一件为难的事儿不得主意,可巧遇到公公,您可得便指点一二?”
夏太监奇道:“何事教你烦恼?”
洪淏看了左右方才叙说:“金陵薛家送女采选,因着家世萧索,诚恐复选不中,再三央我求人关照,他与荣国府是襟亲,委实推脱不得,先来讨问公公的主意。”
“是王子腾的外甥罢?”夏太监笑道,“这点子小事儿,也值当你去劳神?回头补一个名牌送到我的外宅去,也省得你与奉天局歪缠。”
洪淏道个“谢”字,至次日,又把宝钗的履历连同两千两银票送去,夏太监执意不收,林信回道:“我们爷拜上内相,这银子是薛家出的,请您不要外道才是。”
夏太监这才收下:“告诉你们大爷,这件事儿我记在心里了。”
钱嬷嬷就与薛家回话:“大爷托了六宫都太监夏总管,姑娘只管放心备选,只要过了复选,以姑娘的人品,不难教宫里主子选中。”
薛姨妈大喜:“有劳嬷嬷。”
钱嬷嬷不知洪淏打算,略想一想,因又说道:“恕我冒撞,有一句话嘱咐姨太太,若有逾越,请姨太太宽恕。”
薛姨妈忙道:“嬷嬷尽可直言。”
“采女拣选,初选看人品,除非长相不济,多数都能入选;复选看门第,姨太太之忧便在此处,有夏总管打点,自然没有妨碍。”钱嬷嬷看一眼宝钗,“到了三选,父祖风评便属要紧,我曾客居金陵,府上大爷的性情过于直爽,宫里主子取不中宝姑娘倒也罢了,一旦看中,必要过问家中亲友,姨太太还要早做准备才是。”
薛姨妈红了红脸,又拿红包致谢:“不是真心为了我们,嬷嬷哪里能说这些话,您放心,我都记下了,一定不教蟠儿坏了妹妹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