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入京
“这是意料之内的事。”洪淏淡淡一笑,“妹妹怎么看这位表兄?”
黛玉微蹙眉头:“对女孩儿倒算有心,于圣人教导却是十分捐悖。”
“虽是表亲外家,妹妹却不能因此受屈!”洪淏嘱道,“那位宝二爷再来烦扰,你们立刻收拾行李回到林宅,神京之行权做散心,咱们还回扬州便是。”
金雀答应一声:“小的明白。”
洪淏正要给黛玉请脉,紫鹃入内回道:“表少爷,宝二爷听说您过来,特意前来拜会。”
洪淏站起身:“请了来。”
宝玉跨进外间,一眼瞧到洪淏,心中便如有所失,痴了半日,自己心中又起了个呆想,乃自思道:“天下竟有这等的人物,如今看了,我竟成了泥猪癞狗了,可恨我不早得和他交接,也不枉生了一世!”
洪淏是客,先向宝玉致意:“宝二公子好!”
宝玉回过神来,赶忙作揖回礼:“不敢,兄长好!”
洪淏含笑摇头:“宝二公子乃是国公嫡孙,身家高贵,愚既不才,哪里当得兄长二字。”
宝玉忙道:“兄长是林妹妹的谊兄,也如我的兄长一般,焉有不敬之礼?”
洪淏一笑置之:“久闻宝二公子衔玉而诞,天赋聪明,有此机缘,正可共磋六经真义。”
宝玉倏然变色,勉强答道:“兄非俗人,何谈蠹贼禄鬼之言?”
洪淏挑一挑眉:“宝二公子出身将门,所以鄙薄读书学问?”
宝玉即道:“便是武将,也有许多难取之处!”
洪淏奇道:“此话何解?”
宝玉便道:“那些个须眉浊物,只知道文死谏,武死战,这二死是大丈夫死名死节,竟何如不死的好!必定有昏君他方谏,他只顾邀名,猛拚一死,将来弃君于何地!必定有刀兵他方战,猛拚一死,他只顾图汗马之名,将来弃国于何地?所以这皆非正死。”
“宝兄此论,也还新颖。”洪淏问道,“若是如此,文臣当谏不谏,武将当战不战,君王过失,谁去匡正?社稷黎民,谁去守卫?”
宝玉看了一眼黛玉,不免底气更足:“那武将不过仗血气之勇,疏谋少略,他自己无能,送了性命,这难道也是不得已?那文官更不可比武官了,他念两句书污在心里,若朝廷少有疵瑕,他就胡谈乱劝,只顾他邀忠烈之名,浊气一涌,即时拚死,这难道也是不得已?可知那些死的都是沽名,并不知大义。”
洪淏便道:“宝兄才高,所以睥睨天下英杰。”
宝玉转嗔为喜:“兄长果然通达。”
洪淏面色一正:“我有不解,请宝兄指教。”
宝玉欣然说道:“不敢!”
洪淏即问:“昔日宁荣二公以勋封爵,所以功成名就,数不清有多少将士为二公舍命勠力,他们马革裹尸,算是自身血气之勇?或是二公疏谋少略?”
“这——”宝玉支支吾吾,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洪淏淡然而笑:“宝兄请!”
宝玉生到如今,除林家兄妹外,实无第三人对他心生嫌弃,此刻半分尴尬、半分委屈,低着头闷闷离了西院,又见许多丫鬟争看洪淏,心中愈发惆怅起来。
洪淏这才嘱咐黛玉:“你在贾府,除孝敬太君舅父,读书女红、礼仪规矩,一样不能懈怠,钱嬷嬷见识长远,有不懂的事儿多请教她。”
黛玉恋恋不舍:“哥哥几时再来看我?”
“我要在京城盘桓几日,总要认定你能稳妥才好回扬复命。”洪淏笑道,“师父要我举业,我的籍贯在扬州,赶等考中举人便入国子监读书,到时入京定居,自然能与妹妹时时会面。我把孙庄八房都留京中,缺什么少什么,府里供的慢了,教他们采办好的送来,妹妹的冰糖炖血燕不许中断,有什么要紧事儿也教他们料理。”
黛玉这才开脸:“我等着哥哥。”
却说贾化得了贾政赏识走缺候补,遂离林邸、另赁房舍安置,洪淏又买小厮四人,名林岭、林途、林友、林琐至跟前听用,。
过不旬月,贾化得贾政之助,轻轻巧巧,谋了应天知府一职,正逢洪淏有意回扬,便与贾化相约,仍是结伴回程。
黛玉送别谊兄,正伤感时,紫鹃来回:“姑娘,金陵薛姨妈入京探亲,现已到了外厅,老太太打发琥珀请您会客。”
钱嬷嬷曾在金陵客居,久闻薛家之名,因与黛玉说道:“薛家虽是皇商,先祖乃紫薇舍人出身,家主又是府里二老爷的襟亲,姑娘还需礼敬才是。”
黛玉点头答应:“我记下了。”
那薛家本是书香继世之家,只是现今的公子薛蟠幼年丧父,寡母又怜他是个独根孤种,未免溺爱纵容些,遂致老大无成,他又性情奢侈,言语傲慢,虽也上过学,不过略识几个字,终日惟有斗鸡走马、游山玩景而已。
虽然如此,薛家有百万之富,现领着内帑钱粮、采办杂料,虽是皇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