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门生
病弱儿女,又绝续弦之念,府中庶务,任凭管事料理,又喜洪淏龙凤之姿、天赋聪颖,便生爱才之心,过不数月,便与洪钦参商,有认养螟蛉之念,也是为林墨平添助力的意思。
洪钦称谢婉拒,因向林海说道:”大人不知洪家底细,所以生就爱才之心,人以至诚待我,我岂虚意馈人,学生今日便将洪氏底细交托大人,生死去留,皆由大人发落则可。”
林海一楞,屏退左右后让请洪钦:“先生直言无妨。”
洪钦缓缓叙说:“我洪家祖上,本为前明内廷供奉,世代服侍大明天子,后李闯谋逆、女真入关、taizu开国,先祖不愿失节,因携家眷,野居民间,后似旧交揭发,言说洪家怀缅前朝、居心叵测,自此屡加盘问、再无宁日,先父奉慈命弃家避难,流落关外,而后阖族灭门、覆巢难安,独学生父子祖孙逃出性命,投庇大人。”
林海恍然大悟,因又问道:“先生既蒙冤屈,海虽不才,于圣人驾前薄有体面,又有姻亲在京任职,可为先生具折上京,或可澄清罪责亦未可知。”
洪钦摇头苦笑:“洪家不过悬壶门第,何以引得灭族大祸?不过是手中传承救人秘方,引来同行小人妒忌,应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圣训而已。大人为洪家伸张,反易引火上身、触犯窝藏律条。”
林海沉吟半晌方道:“虽是如此,终究令海心意难平。”
洪钦解释:“不瞒大人,洪家的案子,当年甚是糊涂,听侥幸逃出祖宅的家人说,差官虽言大逆之罪,既无三司公示、又无官衙碟文,学生至今不解,是否为先祖旧日政敌,勾结地方刑司,不欲明白案情,故意构陷洪家于死地。”
“岂有此理!”林海勃然动怒,“敢莫王法不存?竟能如此草菅人命。”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先父自戕,非独愧对大人,未尝不是心如死灰的缘故。”洪钦说道,“今日吐露肺腑,还请大人略动耳目,或能知悉洪家获罪根源,纵然祖孙自首,亦可明白其事,不教大人枉受牵连;若是别有隐情,我祖孙隐姓埋名,依旧受庇大人,但得全始善终即为上苍垂护之德。”
林海虽是感叹,心中自有计较,私下修了书信,托请在京同僚查察旧年案情,月后得了回书,只道并无洪家卷宗,地方只以火灾报案,必为内卫料理无疑。
大青承明之运,自立业以来,北有女真金国,蒙古鞑靼,南有顺、西余孽、前明旧将,端的是危如累卵、国运如丝,taizu皇帝因袭明制,设立锦衣卫监察百官地方,锦衣卫权柄极重,虽助taizu太宗安靖天下,亦不知酿成多少冤假错案,当今继位,渐收锦衣卫权柄,八年前有两名山西官眷不堪勒索、撞昏伸冤,矛头直指锦衣卫所,天子过问,将所有指挥、同知、佥事坐罪,至六年前又发谋害东宫案,锦衣卫牵涉其中,清算后有许多冤狱推翻,引得圣人十分震怒,为此革去锦衣卫刑狱办案之权,锦衣卫一落千丈,素日奉差,有如侍卫,只管御驾出行仪仗并扈卫事宜,职司虽在,威势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林海料定洪家必在冤屈之列,唯因无人申诉,所以案沉死水,不得结果,便与洪钦商议,要助他伸张上告、以雪家仇。
洪钦婉言回绝:“洪家虽然冤屈,于天子而言,不过芥豆之微,事已至此,先人既无罪名背负,岂可辱及圣人英明?又有故仇之后仍居内廷供职,洪家先祖侍奉前明天子不为虚构,学生但求一安,不愿因此多生事端。”
林海便不强求,又通门路,为洪氏祖孙重作良籍,只道洪家本为林家世交远亲,因家业萧条,所以来扬定居。
及至年尾,林海邀同僚清客为证,将洪淏收录门下,命林墨姐弟以兄呼之,洪钦苦辞不果,只得应允美意暂按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