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

日子又恢复了往常的无聊。

虽然无法外出，但哥哥们还是如小时候一般给我带好吃的，话里话外关心我对他们的看法、告诉我白公子的官职、俸禄，还有那笔财产，我无法改变他们的功利，只能无奈迎合。

这些年我虽不受待见，但月月都有月银，还有母亲出生前过户到我名下的宅子、护院，虽然我从未踏足过，但是他们确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我已经让长命将其尽数变卖，除了那所偏院以及母亲曾住过的小院，其余均已兑换成银票，等我走后，会有人转交给他们。

这笔债，算是勾销了。

城主宫里的嬷嬷常来教导我侍夫之礼、男女情爱、三纲五常，有时候走神还会被嬷嬷打手掌、惩罚。

有次被罚站的时候不小心府里的丫鬟小声议论，说是这次联姻成功，那么父亲也就真正在朝堂立住脚跟，权力的藤蔓盘根错节，缠住整个姑苏城。也怪不得府里最近也非常忙，今日这个客来送礼，明日那个客登门拜访……

那这次，欠父亲的那笔债算是还请了吧。

我也曾让长命去偏院找过小老头，让她替我好好跟他告个别，但并未见过小老头的身影，也没有找到他之后再来过的蛛丝马迹，想来大概又是去行走江湖了吧，这样，也挺好的。

大婚前天晚上，在我卸妆之时，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我本以为是长命来给我送安神汤，便直接让她进来了，手上动作也未停，

“长命啊，不是同你说了今晚就不必喝安神汤了……”

“嫣儿……”

我手中动作一颤，敛了敛神色，连忙起身跪下“女儿未起身迎接，望父亲恕罪。”

他见我跪下，神色一暗，看着我，似有千言万语想倾囊而出，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闷了半天，便说：“无妨，你……起来吧，我……我只是想过来看看你准备的如何了，若是……”

“谢父亲，请父亲放心，一切都已妥当，明日大婚必定顺利。”

“嫣儿，若是……若是……你想要逃，父亲……父亲不拦你……若是你需要，父亲这就遣人备马……”

“不必了，父亲放心，我是心甘情愿嫁于白少主，不会逃婚……夜色已晚，女儿也要休息了，就不恭送父亲了。”

他见我如此，呆滞了许久，或许是为父女关系如此生分的意外，又或许是为我的态度而感到震惊。

听下人说母亲是个十分洒脱之人，记得小时候有次我的糖葫芦被别人夺走，我声嘶力竭、歇斯底里的跟他吵架，夺回我的糖葫芦，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对我笑……

现在想想，小时候有些幼稚，不过是一串糖葫芦罢了，而现在，也不过是未来的姻缘罢了，无妨，就像是给乞讨之人一文钱，终究是杯水车薪。

对于过往的种种，我失去不止这些，若是件件都斤斤计较，便也不会有现在我了。

就在他转身要走之时，我心里愈加汹涌，

“父亲！那日你失你心爱之人，可我也失去了我的母亲。”

我终于说出了那句积压在我心头的话，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被我推翻，而眼泪也不自觉流了下来。

他背影一颤，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未说什么，呆站了片刻终是离开了。

说完那句话仿佛耗费了我一身的力气，我瘫倒在椅子上许久不能回神。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不过，母亲，嫣儿今晚格外的想你。

大婚之日来临，我瞧着镜子里那个穿着大红嫁衣，身披红色艳袍，头戴凤裳霓冠，唇染红色的人正用力挤出一抹微笑。

长命苦着脸拿着红盖头，看着我无言，我环顾着房间里的一切，想要带走些什么，想要在心里装些什么，但终究是空空如也，我点了点头，长命便帮我把盖头盖上……

仪式与我想象中的相差无几，姑苏城城主、父亲、金城使臣、哥哥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微笑。

仪式还是那样冗杂、无聊，我隔着红纱偷偷观察着身旁的白少主，面目冷峻，唇红齿白，身材挺拔，身着大红喜服衬着他格外漂亮，漂亮？不知何时我竟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公子了,真是糊涂了，禁不住低头笑了笑。

他察觉身旁有动静，便望向我，可能以为我身体不适，趁着夫妻对拜，小声跟我说，再坚持一小会便结束了。我并未解释，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仪式都办完后，在众人的注视下，白少主牵着我便要上马车，去往金城，他问我我的陪嫁丫头在哪，我摇了摇头回头望向远方，“我一人足矣。”

他未说什么。

仪式前我便叮嘱一名丫鬟，让她骗长命喝一碗烈酒，长命本就不胜酒力，此时应该还在呼呼大睡吧，我不想她随我颠沛流离。长命是姑苏城的人，她的父母都在这里，她的心上人苏大夫也在这里。

她与我不一样，而我也不想自私将她留在我身边